“哦,本宮竟不知蕉蕉還會跳舞。”文貴妃覺得好笑,她撚起一顆紫葡萄往嘴裡送。
戚苒順勢替何蕉蕉解圍,“就是,嶽五姑娘說笑了,我家蕉蕉那腰硬的像塊鐵闆,腿擡不過肚,一雙又黑又糙的手更是連雞爪還不如。還是别讓她在這等場合污了大家的眼了。”
這話旁人聽起來會覺得伯公夫人貶低自家孩子過頭了,可在何蕉蕉聽起來卻在心裡連連叫好。
雖然經過她這段時日不間斷的基本功練習,身體每個部位的柔軟程度早已達标;再說舞蹈功底,就算身體不是以前那副了可她對每個動作的肌肉記憶早已刻入骨髓;最後便是從前她引以為傲的手了,經過她一日多次的大量手膏塗抹,她的手早已脫胎換骨,不再是剛醒來的那副不堪入目的模樣了。
但這些變化嶽洛肯定是不知情的,她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落水之前。所以今兒嶽洛就是想要她當衆難堪。
合着原本那位拿嶽洛當朋友,嶽洛卻拿人家當笑柄。
文貴妃又往嘴裡送了顆葡萄,擺手說罷了,“蕉蕉有幾斤幾兩本宮還是知曉的,就别——”
“不如讓何姑娘展示一二。”一直默不作聲地辛晗突然發話了,“母妃,别老以您以前的眼光來看人。難說何姑娘私下苦練,真将自己練成了跳舞的一把好手呢?”
他想能讓母妃看上的兒媳,除了有長輩的情誼在,肯定還有她自己的過人之處。不喜聽戲,原來是更喜舞蹈。高門貴女都是講究名聲的,那他便做這個好人,給未來王妃一個展示的機會,讓她在衆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等擅舞的名聲傳出去了她自然高興,她高興了,日後過門便不會怎麼管束他了。
辛晗自以為看透了一切,打了一副好算盤。
“悠王說的有理。”文貴妃嘴角勾起一抹稍縱即逝的笑,看來九兒是不想駁了嶽五姑娘的面子,這就開始護上了。
兒子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她也不管戚苒在一旁朝她擠眉弄眼了。轉而吩咐台下的舞伶,讓她們帶何大姑娘去雅樂舞挑套合身的衣服。
何蕉蕉無奈,隻好離開座位随舞伶們前去換衣。在去雅樂舞的路上,她的思緒又飄回了幾月之前,那時她剛入宮,路走的還是從前那條,如今簇擁着她的舞伶,都是她曾經的同僚。如今再回首,彷佛還是昨日的經曆。
剛進雅樂舞,迎面便看到了熟人,何蕉蕉下意識的喚了聲“烏掌史”。烏掌史表情訝異,但看她的裝扮便知不是宮裡的人,于是道:“姑娘曉得我?”
“家母常來宮中遊走,以前聽她提起過,雅樂舞最有才能的上官叫烏掌史。”何蕉蕉靈機一動随便編了個借口。而後一舞伶跳出來介紹了何蕉蕉的身份,以及她們帶她來此的目的。
“既如此那快些帶何大小姐去挑衣服罷,别讓娘娘們久等。”烏掌史指着最裡面的那間房,“左側架子上的服飾都是全新的,何大小姐喜歡哪套盡管挑就是。奴婢還有事,恕不奉陪。”
何蕉蕉道:“多謝烏掌史。”
待她走後,一身着月白竹衫的男子來到烏掌史身邊,想想問有關新舞編排的事宜。月白竹衫指着那抹夾在兩名伶人中間的背影,問:“新來的?藝考不是三年一次麼,她怎麼入選的?”
烏掌史拉着男子往外走,不許他亂看,“是貴妃娘娘的貴客。聽說極其擅舞,還受過翎才人的點撥,是專門來雅樂舞挑舞服的。”
雅樂舞的人都未改口,還在叫着碧月檀最初的封号。
月白竹衫一聽更加好奇了,故意拖重腳步讓烏掌史不大能拉得動他,一邊還不安分地一直往後瞄,直到人影消失在最深處才不得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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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辛晗見何蕉蕉去的有些久,逐漸表現得不耐煩了。他正有意起身告退,便被眼疾手快的文貴妃給摁了回去。
“說了要陪本宮盡興,九兒應該不急着回去罷。”
辛晗一聽哪敢再動離席的念頭,忙說不急不急。
文貴妃拍了拍他的手,“不急就好。你與小五兄弟二人也多年未見了,此次探春宴本宮特意邀請了他,待他先去見過你父皇便會過來,看時候也該來了。”
“母妃說的是辛須?”辛晗唰地變臉,語氣埋怨道:“您叫他來作甚,兒臣不想見他。”
文貴妃正色道:“長幼尊卑都忘了?你該叫他皇兄。況且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兄弟之間哪有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你總不能一輩子躲着他。”
辛晗正想反駁,便被前方水面上緩緩漂近的一張竹筏吸引了注意力。竹筏上站着兩個看不清容貌的男子,一個意氣軒昂,負手而立;另一個是筏工。
廣納殿怪石後的流動湖水與探春宴的場地相連,辛泰鬥聽說辛須要去見文貴妃,與他交代完事情後便特意準許他坐竹筏過來。
竹筏還未完全靠岸,辛須便先做全了禮數,隔着好些距離先與文貴妃和其餘妃嫔行禮。辛晗見狀嗤之以鼻,将頭扭去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這時換好舞服的何蕉蕉也回來了,文貴妃怕冷場太久怠慢了賓客,于是吩咐思佳讓樂師先奏樂,又擡手指了指離岸邊最近的位子,示意辛須先坐下。
琴聲悠揚,徐徐響起,起初敦厚,音色充盈進春日的每一處留白;待慢慢褪去厚重的外殼,反而更加襯托了裡頭清亮的弦音,讓天地萬物都願意為之停頓片刻。
琴聲如舞姿,翩翩起舞的妙齡少女此刻在舞台中央,表現得遊刃有餘。
淩空旋轉時她無意間瞥見假山石後的一道身影,那人似乎穿着月白竹衫,正目光如炬的遠遠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
她一時分神,落地時翻了幾個跟頭才勉強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