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頑面色通紅,太陽穴青筋暴起,勉力維持着不滑動,非常狼狽。
連講話也咬牙切齒起來:
“真的……馬上來了——你盡管折……我有兩隻——手——”
廢話,她難道不知道掉一個比掉一雙好嗎?
隻是,真到了這個場景,當她的手拉住了另一個人的命運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
時頑絕望地想着,等她的上半身快被拽出斷崖邊緣了,她再松開。
到那個時候,她一定馬上松開,一定。
姬雪氣得發笑,手就要用力。
卻突然聽到這寂靜的洞穴中,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
那從遠處而來的,人聲和腳步聲。
回蕩在洞穴中,辨不清方向和距離。
她大喊:“救我們——在裡面——”
兩人的苦苦堅持看到了希望,腳步聲越來越近。
可就在這時。
細微的碎裂聲蔓延開來,直到耳畔轟隆作響。
時頑身下的地面,在一瞬間,連同這石崖的一角,一并塌陷。
隻刹那,沒有片刻反應的時間。
伴随着崩裂的大小碎石,兩個人不受控制地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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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眼昏黑,地轉天旋。
時頑緩了好一會兒,才撐起身體來,身旁是濕而冷的堅硬觸感。
“還好嗎?”
一束打到她的臉上——是拿着手電筒的姬雪。
剛剛她掉進了水裡,被水拍得半暈,掙紮着找不到方向,意識朦胧中,是對方拽着她上了岸。
借着手電筒的光,時頑才把四周的一切看清楚。
她倆現在正處于一條地下暗河的岸邊。
手電筒向上照,可以看到七八米高處的小斷崖,那裡就是他們剛剛待過的地方。
再往頭頂照,才發現,她們待着的這片地方,是一個巨大的溶洞。
暗河寬而深,也幸好如此,不然摔到地上,怎麼都是個頭破血流保底的下場。
“你的兩個隊友剛剛來過,現在出去找救援了。就算效率再低,半個小時應該也能趕到。”
“你身體沒大問題的話,等着就好了。”
姬雪撐手坐到她旁邊,語氣平淡地說道。
聞言,時頑的眉毛微挑,她心中有個盤旋了許久的猜測:
“你确定……可以讓節目組的人進來?”
幾乎是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姬雪的身體緊繃起來。
她轉過身,以一種防備的姿态面對着時頑:
“你是什麼意思?”
時頑拍拍她的肩膀,嘴上也沒繞彎,小聲問:
“賈知諧,或者——賈知諧的屍/體,在這裡嗎?”
姬雪莫名出現在山洞、又落荒而逃的樣子實在沒有邏輯。
但聯系到他們的矛盾,聯系到暗河,再理解成作案人返回現場,檢查被害人和作案痕迹,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姬雪的瞳孔瞬間緊縮,手用力抓緊了地下的砂礫,尖銳的斷面把指尖劃出血來。
見狀,時頑趕忙收起了想重現偵探名場面的心思。
她怕揭露真相環節演出沒一半,嫌疑人就把她一起毀屍滅迹了。
她趕忙握住姬雪的手,捧起來以示友好:“我猜的,也沒有證據。我的意思是——”
“我會幫你隐瞞,甚至,和你一起處理屍/體,如果你需要的話。”
再這樣的節目裡,鮮明的善惡觀是不必要存在的,時頑選擇讓一切判斷基于利益,或者,直覺。。
聽了這番話,姬雪那貓兒一樣淺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時間長到時頑都覺得自己要被鎖定了。
半晌,姬雪的嘴角揚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說道:
“不需要,不過——”
“我也不知道那家夥,這會兒漂到哪裡了。”
她應該在被問的第一時間,堅決否認、閉口不言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不想撒謊。
姬雪看向暗河流向的盡頭,河水并非被截斷,而隻是再一次潛入地下。假使其中漂浮着什麼,大概也會伴随着這暗河一起,在沉沉浮浮之間,把秘密永遠留在地平面以下。
昨天,賈知諧明面上搶她的帳篷不成,還想尾随脅迫她,背地裡奪取積分。跟她打架,卻也占不了上風,僵持間進了山洞,被她一把推進翻湧的河流中。
這暗河大概和地上的河流有部分連通,因此賈知諧的鞋子,才會一大早出現在聚集地旁的河裡。
但實際上,沒有錄像這類的直接證據,哪怕是賈知諧本人漂出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今天姬雪一邊擔憂自己落了東西,一邊又疑心賈知諧會不會沒被淹、掙紮爬了上來。于是,今天找了洗澡的理由關了攝像頭,返回現場來排除風險。
聽了姬雪的叙述,時頑的表情沒有驚訝或恐懼,相反,她不無羨慕地戳了戳她的機械右臂,對比自己這具豆芽菜身體可憐的戰力,長歎了一口氣:
“這胳膊,真好!”
要不是這可靠有力的機械手臂,姬雪既難在初舞台上單手舉起她,也難跟賈知諧打個不相上下,更難在崖壁上堅持那麼久。
這群罪犯選手裡,做了這種明顯身體改造的人并不多,做了的也都是一眼靠武力吃飯,姬雪在其中很是突兀。
想到這兒,時頑又問:“你是為什麼要裝這個手臂,是之前受傷了嗎?”
問出口,才突然覺得不妥,生怕戳中了什麼舊傷疤。
姬雪卻并沒什麼明顯的反應,她隻是一如既往地看着遠處的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