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頑一直把輝輝當成很小很小的小孩。
但也在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并沒有真正認識輝輝。
或者說,她輕視了輝輝——
輕視了一個小女孩的力量,也輕視了一顆心。
她的心變得酸軟如一顆梅子,流淌出接近愧疚的情感。
但輝輝隻是一無所覺般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近到溫熱的胸膛相貼。
她說:“姐姐,節目組催我回小組那邊啦,拜拜拜拜——”
說完,就跑回了原本所在的候場位置,坐下後,還隔着人群跟時頑揮揮小手。
表演結束後,是觀衆和評委的投票時間,票數和比例将會綜合成一個小組的總分。
主持人臉部屏幕上浮出一個意味不清的笑臉 ^—^ :
“第一組,總分——137.5分。”
“觀衆最喜歡選手——輝輝。”
輝輝驚喜的表情出現在特寫大屏上,她眼中閃起晶亮的水光,而後拉住了兩邊的隊友,對着屏幕深深鞠了一躬。
起身時,珠子般的眼淚落下來,她偏過視線,咬住嘴角,笑着用手抹掉。
最真心,不摻雜表演的表情。
時頑愛在舞台上演情緒,因此也最看得出來反應是真是假,或演技摻雜多少。輝輝現在的表現,除非是不世出的演技天才少女影後,不然别想演個差不多。
心中有些感慨,但也沒來得及深思。
很快,主持人宣布了下一組的入場。
這一組上場的選手,表演的也是輕松愉快的歌曲,與上一組算是大撞了主題。
走上台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時頑的注意,是先前因為打哈欠而被黃阙粉絲罵了的37号。
37号站定時,明顯身體緊繃,雙手發抖,也許是之前被罵的後遺症尚未平複。
平心而論,37号顔值身材都不錯,但在特寫鏡頭給到他時,他隻是一個對視,就受驚般匆匆避開了視線。
避開鏡頭,在舞台上,是大忌。
舞台的目标之一是感染、說服觀衆,而鏡頭是當下唯一和觀衆情感溝通的途徑。
選手可以在鏡頭前表現出負面的特點,比如呆滞、蠢笨、脆弱、甚至自卑,隻要情感傳遞夠充分,各花入各眼,總會有觀衆或代入或喜歡。
但唯獨不能做的,就是避開鏡頭。
失去了唯一溝通的途徑,那就什麼都不會得到。
37号的舞台表現也明顯緊張,或者說整個組都不夠放松。
對于一首歡快主題的歌來說,不夠放松自然、沒有感染力,就是災難。
更何況珠玉在前。
“第一組,總分——105.7分。”
遠低于輝輝所在組的評分。
随後,剩下的幾組依次登場。
表演的類型,比時頑想象中多不少。
有的組用音樂劇形式來表演,巧妙規避了舞台念白數量限制。還講述了一個卡在結局意猶未盡的故事。
算是南歇風初舞台表演思路的眼神,得到的票數還不錯。
還有的組表演的純舞蹈。三位選手一看就是有功底而特意聚在一起,其中一位做了腿部改造,舞步旋轉起來簡直像陀螺,難度甚至接近馬戲。
但到目前為止,輝輝組的評分還排在第一。
而下一組,就到了黃阙——
原本兩個人的組,現在隻剩了他一個人。
時頑都否認不了,當他一個人低着頭走上台來的時候,還挺有孤獨氛圍感的。
舞台上的人甚至還沒有開口,觀衆席和彈幕就已經為他填充好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黃阙加油】
【這個畫面好虐我的眼淚流到F888星系】
【星星在天之靈也會保佑你的】
【去他爹的吧丁晚星是失蹤了不是死了,在提前哀悼什麼】
舞台上沒有多餘的布置或裝飾,黃阙隻是依靠着正中央的樹站着。
他站在樹的一側,另一側就顯得空空蕩蕩起來。缺失了的同伴,讓畫面極度失衡。
黃阙準備的是一首獨唱,或者說,曾經是一首對唱。
伴着配樂,他緩緩開口,聲音醇厚,嗓音放松,如一個故事娓娓道來:
“伸手就碰到——”
“那麼近,你酒窩在笑。”
“明明眼波像月光,我去撈,怎麼全都碎掉……”
唱着,他向樹的另一側伸出手,仿佛那邊空蕩的位置,曾有人給過他回應。
這時,聚光燈緩緩轉了方向,正好照亮他眼中蓄着的淚光。晃動如水波,又不至于落下,像一洞悲傷的湖。
不得不說,黃阙的唱歌是有水平的。聲音質感如古木,平和醇厚,自帶一種深情。哭腔拿捏得也剛剛好,不顯得誇張。
甚至這個未亡人的舞台設置,看似失衡,實則絕妙。
時頑有點理解,他為什麼能在兩天裡,瘋狂吸粉到第一了。
“水中明月,鏡中百合,不敢觸碰,最親愛的,”
“祈求上天多慈悲,停留你這一刻……”
黃阙依舊看着那空無一人的方向,嘴唇輕微顫抖,竟擡起手,仿佛觸摸到那人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