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一進來，還留在禮堂的人有意無意地将視線落在他身上。而徐津禹，正看着舞台中心的位置，那裡有四個穿着小裙子的女孩站着中間，幾個男生站在兩旁，擺好姿勢讓同伴拍照。

顧遊背對着觀衆區，正按照趙晗幾人的要求，單膝蹲下去給他們拍照，還沒拍上呢，就見鏡頭裡的幾個人都神遊天外，視線明顯越過他看向後上方。

“快看鏡頭，你們看哪兒呢？”顧遊調整正鏡頭角度，提醒幾人。但沒人理他，他若有所感，轉過身子往後看，擡眼就望見了正在往下走的徐津禹。他穿着身灰黑色套裝，看不清表情，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下意識的讓開路。

他的步伐很輕，好似閑庭信步，但卻目标堅定，好似手到擒來。

顧遊想移開視線，卻似被對方在腦子裡鑿出了錨點，不論怎麼樣躲避都能被迅速鎖定。他隻能眼睜睜看着對方不斷靠近，直到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籠罩。

“拍好了沒？”徐津禹低頭看向還半蹲着的顧遊，語氣平靜。

“還沒……”顧遊下意識地回答，低頭看向手機屏幕，随後才反應過來，繼續自己的工作，“可以拍了嗎，我腳都快蹲麻了。”他調整姿勢回到剛才的位置。

“可以可以……”鏡頭前的幾人終于回神，飛快調整表情，“就這麼拍吧，多拍幾張，等會兒可以選一選。”

顧遊聽話地連着點了好幾下，手機拍照的音效沒關，連着咔咔咔響了好幾聲。顧遊完成了任務，正艱難起身時卻碰到堵肉牆，溫暖而堅硬。

徐津禹一手将他順勢帶了起來，一手卻壓低他握着手機的手腕直到停留在腹部的位置，然後重新讓鏡頭對焦，“蹲下拍有點失真，重心稍微放低點就可以了。”

顧遊整個人被他圈在了懷裡，忍不住回頭看他。

“看我幹什麼，這個角度不錯。”他見顧遊沒有動作，幹脆笑着自己抽出手機，按下拍攝鍵。

咔嚓！

這次的音效格外大聲，驚得鏡頭前的幾人差點喪失表情管理。但此時卻沒人在意這張照片最後呈現出的效果，除了徐津禹。

他放開雙臂，拿着手機點開剛才拍的那張照片，“還挺生動。”扭頭問神情從震驚轉為疑惑的顧遊，“誰的手機？”

“我的。”馮志強小心翼翼地舉手，徐津禹将手機遞給他，眼睛卻還看着顧遊，“可以走了？”顧遊疑惑加深，下意識問道：“走去哪兒？”徐津禹看了下腕表，“餓了，出去吃點東西。”又擡頭看向衆人，“要一起嗎？”

語氣過于平淡，眼神甚至都沒落在同樣是室友的孟峻和葉學林身上，誰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問自己。馮志強因為才從徐津禹手裡接下了手機，不得不接話：“不了不了，我們吃了晚飯才來的。”李洋也跟着點頭。

好像顧遊沒跟着他們一起吃過似的。

“晗晗你們餓不餓？”孟峻抓着趙晗的手。趙晗瞪了他一眼才尬笑對着徐津禹道：“我們還要卸妝換衣服，你和顧遊先去吧。”餘下的三個女生沒人說話。

徐津禹點頭，“行，”剛要走卻突然停下來，低頭問顧遊，“不帶上女朋友？”

顧遊：“……？”

衆人：“？？？”

孟峻嘴快，“顧遊有女朋友了？我們怎麼不知道？誰啊？”

顧遊終于找回了腦子，“沒有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又轉頭問徐津禹：“微信上問你你沒回，你發的信息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他一手攬住顧遊的肩膀往出口走，“等會兒再說。”他的動作實在太過于自然，連顧遊本人被帶着走了幾步都還沒反應過來。

“顧遊，”葉學林突然出聲叫他。

顧遊回頭，“啊？”他幹脆停下來問道：“怎麼了？”

“你晚上還回來嗎？”葉學林難得一見的嚴肅臉，“11點宿舍關門，現在都十點多了。”

顧遊還沒說什麼，徐津禹像是才發現他也在似的，回頭看着他，臉上笑容不變：“你今晚不回燕華苑？”

葉學林雙唇繃緊，都快拉出一條線，卻還是點點頭，“要回。”

徐津禹似有些欣慰，“畢竟也算是跨年，回去陪陪長輩，幫我給鄭建設帶個好。”

葉學林脖子上的血管抽動了幾下，表情卻很鎮定，“好的，一定……”徐津禹卻沒等他說完，又朝着表情各異的衆人點點頭，重新攬着顧遊走了。

衆人面面相觑。

顧遊滿肚子疑惑，但徐津禹心情卻很不錯，等坐上車他還主動開口道：“新眼鏡？”也不等顧遊回答，自顧自地道：“看着還行，你想吃什麼？”顧遊哪裡還顧得上吃啥，他有點好奇，“你以前認識葉學林？”

那為什麼兩人好像從來沒有交流過。

不對，徐津禹上次帶着他發小元洲到宿舍的時候，葉學林好像叫過他一次，但那次徐津禹沒跟葉學林說過話。說起來，徐津禹的消息，最初隐隐約約是葉學林放出來的。這麼一想，葉學林每次見到徐津禹态度好像都不怎麼對，是小心翼翼？還是戰戰兢兢？

顧遊忍不住偷瞄身旁的男人。

他将外套脫了扔在後座，隻穿着件圓領的黑色羊絨毛衣，側面骨骼分明，鼻梁高挺，眉毛和睫毛都茂盛，青色的胡渣從下巴延伸至雙鬓，看得出來早上應該仔細清理過，但經過一天的生長重新冒頭了。

顧遊有點羨慕，因為他的胡子稀稀拉拉，刮一次能管上三四天。可能這就是南北方人的差距。

徐津禹擡手放在方向盤上，對于葉學林相關的話題興趣缺缺，隻輕描淡寫地道：“認識他家長輩。”他好像真的很餓，又把話題帶了回來，“吃不吃羊肉？我記得你是南方人，天氣冷吃涮鍋暖和。”

這問得還怪體貼，顧遊不得不禮貌回答，“吃。”

徐津禹點頭，不再多說什麼，轉動方向盤，黑色轎車很快駛出G大。看着窗外燈火通明好似毫無盡頭的城市街道，顧遊突然察覺到了不對。

怎麼就發展成了徐津禹帶他出去吃東西？還在這個時候？這都十點半了。而且他今晚，好像又要去他家睡沙發了？

車子的防噪系統很完善，連自身發動機的聲音都不怎麼聽得清，轉彎時顧遊聽到了哒哒哒一連串清而脆的提示音。顧遊雙手交握放在腹部的位置，坐姿端正，一隻手卻掐着另一隻手的虎口。沉默了好久，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剛次還沒回我呢。”

“什麼？”

顧遊無奈重複了一下，“就剛才你問我是不是換人了。”

徐津目視前方專心開車，“她們跳舞你看得挺高興，還以為裡面有你女朋友。”

顧遊納悶，“那你說什麼換人了。”搞得他跟情聖似的。

徐津禹微微側過腦袋，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回正，“有一個上次沒見過。”還有一個見過卻沒在現場。

呵呵。

“哎，那是趙晗她們另外一個室友田甜。”顧遊雙腿往前伸，坐得更舒服了些，别說，副駕駛位置還挺寬。“趙晗就是孟峻的女朋友，今晚那幾個女生都是她們宿舍的。”

“你喜歡哪個？”

顧遊歪頭看他，“什麼？”

前面紅燈，車輛排起隊，他們也慢慢停了下來，徐津禹轉過來跟他對上視線，“總見你們一起玩。”

“哪有，”顧遊笑了笑，錯開他的視線心底默數着紅綠燈上的倒數數字，9、8、7……

“就一起玩過兩次，還都是因為孟峻。”……3、2、1。

“可以走了。”

徐津禹沒再說什麼，車子重新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