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娴笑着捋了捋耳邊垂落下發絲,勾起紅唇,“姐又不喜歡這款,倒是你這樣還不錯。”
徐津禹不為所動,“問問在場有幾個能信你這話。”誰還不知道誰啊。
“啧啧,”季安娴半點沒有被拆穿的尴尬,扭着腰轉身走了。
元洲哈哈哈直樂,也不知道是替誰幸災樂禍。那邊龔樂其和她閨蜜也壓低聲音輕笑,一時間這包間裡還真有點溫馨意味在裡面。都到這份上了,今天這場局雖有波折,但勉強算是達成了陳現的預期。
主人家都癱了,該散就散了吧。
*
大夥出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下班高峰期。這時候性能再好的車也得龜速前進。徐津禹幾人商量了一下,都打算直接去停雲過夜,明早也正好錯開車流高峰。季安娴知道他們還有事要說,潇灑的揮手準備帶着新認識的小姐妹們去趕下場。
門口停着各自的車,俱樂部的員工幫忙拉開車門,安靜地等在一旁。元洲試圖抛棄自家司機跟着他禹哥的車走,但被無情拒絕了。于是哭唧唧地去找好基友季澤原,結果發現對方還在跟着陳家小妹依依惜别。
話怎麼這麼多。
“别說我沒提醒你……”見兩人終于戀戀不舍的分開,元洲表情是難得一見的嚴肅,季澤原卻直接打斷道,“需要你說?”
元洲這才恢複了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繼續跟他吐槽,“禹哥竟然不讓我跟他們一個車,太過分了。明明他車上副駕駛還空着,我都冒着風險坐副駕駛了,他還不讓我上車。”
季澤原壓根兒沒理他,将襯衣扣子重新扣好,低頭鑽進停在他身旁車裡,回手就啪嗒關上車門。
“哎哎哎!阿原連你也不要我啦?”元洲被擋在門外,啪啪啪拍着窗戶,車子卻絲毫不留情地啟步走了,剩下他在原地跳腳。季澤原餘光瞄到車窗外蹦跶着的金毛,無聲冷笑。
别以為他剛才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就沒聽見這煞筆當着阿禹的面放了什麼屁。
喝多了還挺乖?呵呵,乖個大頭鬼啊。這麼多年的交情,還不知道阿禹那性子?他最近可要遠着點這個煞筆,别被殃及池魚。
車輛駛入車流,雖然是下班高峰,但大部分車子都是出城方向。從俱樂部出來的這幾輛車卻是轉着從另外的方向進了内城。一路上車子雖然還是不少,卻都很順暢。
最前面的那輛車中,顧遊靠在徐津禹的懷裡打盹,徐津禹的手用力叩在控制台上,将車子中間的隔闆升起,後座成了完全隐秘的空間。他将顧遊抱起用手固定住顧遊的脖子,強迫人家跟他對視。
顧遊嘟囔了幾句,不滿地扭了幾下頭,徐津禹不為所動。
“我是誰。”他眼中滿是郁氣。
“徐津禹。”顧遊是真的醉了,也困,但還是擋不住有問必答的本能,聲音隻比蜜蜂嗡嗡大點,就跟從鼻子裡哼出來似的。
“徐津禹是誰?”徐津禹并不滿足于這個答案。他下定決心,以後絕不會讓顧遊在外人面前喝醉了。這要不是多年兄弟,他剛剛都想連夜将元洲踢出國門。顧遊腦子裡一團漿糊,隻還剩下本能,根本理解不了他話裡的邏輯,隻眼不眨的看着他。
“徐津禹是你什麼人?”徐津禹壓抑着怒氣,将問題重新解析了一下。
“徐津禹……”
徐津禹屏住呼吸。
“不是人!”
徐津禹:“……”他氣息一窒,他到底在期待什麼,氣得肝疼。
徐津禹發了狠,狠狠湊過去,似乎想将顧遊的心從嘴巴裡掏出來,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
人的腦子一旦被酒精侵占,連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會喪失,顧遊此時根本不明白徐津禹在想着什麼。可能是肌肉記憶,他并不像以前那樣,需要徐津禹用盡辦法,這次自然而然的開了松開了牙關。
徐津禹長驅直入,半點不留情。
顧遊呼吸艱難,覺得很不舒服,他的腦子終于開始轉動了,大腦遲緩發出指令,将不屬于自身的部分驅趕出去。
徐津禹身體突然僵住,一陣酥麻從腦勺生出,迅速遍布全身。
顧遊以為自己的努力起了效果,越發較真兒。
徐津禹連呼吸都停止了,他第一次感受到顧遊的回應,猛然感覺自己身體由内到外生出一陣又一陣洶湧澎湃的暖意,然後将每一寸皮膚都緊緊包裹起來。
他繃直了身體,細細感受這樣從未有過的,自内而外的滿足。
良久之後,他輕輕試探,與之交纏。
緩慢,親密而溫暖。
*
顧遊又做夢了。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做夢,他看到姥姥坐在家裡的沙發上,姥爺在旁邊擦圓溜溜的象棋。沙發靠背上搭着一件淡綠色混雜着大片紅色的格子外套。那些整整齊齊的淡綠色格子裡,有着一顆一顆的星星。
星星褪色了,大小不一,線條還各有錯漏,但仍然閃爍。
是他畫的星星。
廚房裡突然傳出一道溫柔的女聲,正輕輕的喚他,“遊遊,遊遊,你吃醪糟湯圓嗎?”
姥姥原本笑吟吟地看他,這時出聲念叨,“小孩子家家吃什麼湯圓,不消化,還要加醪糟,遊遊上次就是醪糟吃多了才……”
顧遊聽到這裡,再也克制不住,大聲叫道,“吃,我吃醪糟湯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媽媽!”
心髒劇烈的抽動,顧遊猛地睜開眼,四周黑暗籠罩,将他完全吞沒。他伸出手一隻手,蒙住眼睛,入手滿是濕熱。此時他整個肺部像是被吸滿水的海綿塞滿,喘上來氣也吐不出去,憋得他整個胸腔都脹鼓鼓的疼。
熱流堵住了鼻子,顧遊克制不住的抽了抽,發出輕輕的響動。房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光線從裂開的縫隙中深透進來,驅散了無邊的黑暗。
“醒了?”徐津禹借着身後的光看見顧遊用手蒙着臉,又輕聲道,“是不是腦袋疼?”
顧遊還是沒有動靜,徐津禹幹脆走進來站到床頭,找到開關,“我開燈了。”
“别……”顧遊來不及制止,床頭昏黃的落地燈将他籠罩。徐津禹終于發現了,瞳孔不由得收緊,他連人帶被子将顧遊抱起來,聲音輕得可怕,“怎麼哭了?”
顧遊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這可太丢人了,大男人動不動就哭,他故作輕松,“做了個夢而已。”徐津禹什麼都沒說,将顧遊的腦袋整個埋在自己懷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又用下巴輕輕摩挲着他發頂。
顧遊雙眼再次腫脹,熱流滾滾而出,但他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過了不知道多久,徐津禹聽到顧遊啞着聲音,鼻子也悶悶地說道:“徐津禹,我要吃醪糟湯圓,黑芝麻餡兒的。”
徐津禹突然意識到,這還是顧遊第一次開口跟他開口。
卻隻是要醪糟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