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洲和季澤原走後,顧遊坐在沙發上不說話。
剛剛聽季澤原講過去的事情,他就一直沒插話。因為他不僅不知道元洲的過往,也不知道徐津禹的過往。可元洲和季澤原都以為他已經知道了。出于某種微妙的心理,他沒表現出來什麼異樣。
不過這會兒那兩人走了,他就有點撐不住了,心裡相當不爽。
“你想聽,我講給你聽就行了,别又把自己氣到,”徐津禹想把人拉起來,顧遊直接甩開他的手,冷笑,“誰敢打聽徐總的事。”
“别學季安娴說話。”徐津禹握着他的手貼在自己脖子安撫,“也沒什麼新鮮事,聽着髒耳朵。”
“你到底說不說?”顧遊才不想聽他七扯八扯。
“知道這些以後你就徹底跑不了了。”徐津禹打好預防針,顧遊将手抽回來,斜眼看他,“那算了,我還等着徹底解放的那天。”
徐津禹悶笑了幾聲,将人抱在懷裡,一便玩着顧遊的手指,一邊說起從前。
這還真不是什麼新鮮事。
徐津禹年紀輕輕掙下這麼大份産業,除了起點高,跟他的成長環境脫不了關系。
他家說起來情況比元洲家還要複雜一點,但也有相似之處。
元家祖上選出一支保留火種,而徐家則是舉家外逃。那年徐津禹外婆剛從窦家嫁入徐家,夫家就準備要跑,目的地是M國。最後拖家帶口的也成功到了,隻是帶的東西太多,為了保住資産,落腳後不得不跟當地的華人幫派聯姻。
徐家老爺子那時候還是孫輩,為了鞏固地位,他明明才新婚不久,就又娶了個二房。徐津禹外婆是大家閨秀,哪裡壓得住這樣的二房,兩邊就分開過了。但她跟徐老爺子卻還是夫妻,成了下人口中的徐大夫人。
徐老爺子這邊,反正二房都有了,再出來幾個情人生出不少崽子也在所難免。
可徐大夫人就生了徐津禹他媽一個女兒。
母弱的話,孩子大多會逼着自己強。徐津禹他媽性子從小倔強且争強好勝,覺得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她是女人又怎麼樣,照樣能奪回家業。
徐老爺子别看在國外生活了幾十年,但還守着陳谷子爛芝麻的觀念,他不待見洋人。
于是,他媽就千挑萬選了個保險的國内留學生,生出來徐津禹。打他一出生,身邊就是腥風血雨,沒人期待他的出現,連他媽都隻把他當成籌碼。
徐津禹好不容易長到十來歲,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陰私手段,謀殺綁架都算是直接的。他媽也沒把他當溫室裡的花朵,隻要他不死就行。
後面徐老爺子身子骨不好了,準備選繼承人,他媽跟着那些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厮殺進入白熱化階段,這也顧不上他了。反正都養這麼大了,以後說不上還能用上,想了下幹脆把他送回國内,順便通知了他生理學上的父親,還有窦家人。
徐津禹生父姓李,能被他媽選中除了相貌智商雙高以外,能出來留學家境也不會太差。徐津禹被送回國的時候,他已經快四十了,正是蓄好力要往上攀的時候,知道這事不覺得高興反而震怒。
畢竟這麼多年了,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養這麼大了才送回來,還跟着女方姓。這把他當什麼?播種的麼?而且還在他婚姻美滿,事業即将迎來新高峰的時候。
這哪裡是什麼添丁之喜,分明是醜聞,巴不得跟徐津禹劃清界限。
窦家那邊也很不滿,當初家裡風風光光把家裡大小姐嫁入徐家,結果徐家跑了不說,也沒給他們支個聲。大小姐也是,抛開娘家人走了這麼多年,連死都沒捎個信,現在她女兒又送回來個姓徐的非婚生子,合着有這麼個女兒算他窦家倒黴呗。
于是兩家人都在接不接徐津禹回去這件事上表現得很抗拒,相互推诿,徐津禹帶着保姆保镖就一直住在外面。
就回國以後受到的待遇來說,元洲确實比徐津禹好上不少。但徐津禹還有親媽,雖然親媽壓根兒不管他,但隻要人還在,旁人至少還會有點顧忌,元洲就純粹是一錘子買賣,也說不上誰優誰劣。
徐津禹他們四個人湊齊之後,又看似風平浪靜的過了幾年,M國那邊徐津禹他媽成了最終赢家。因為她做出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找了個強力外援,某國際能源家族的成員。
按理說,這個時候徐津禹就能回M國了,畢竟他姓徐。可他媽雖然成了徐家的家主,卻因為找了個老外當老公,隻能讓徐津禹做下一任繼承人才能服衆。
明明她才坐上家主之位,徐家那些人就惦記着下一任家主,還蠢蠢欲動,這讓她惱怒。
這麼多年,她為了達成目标所做的兩次重大決定,生個姓徐的孩子,借助外部勢力拿下徐家,确實都幫她取得了想要的結果。可現在她卻被這兩個決定掣肘着,這讓她怎麼甘心。
于是她打算把徐津禹弄回M國,但是徐津禹生父這邊卻不同意了。
雖然沒養過,也沒打算認回去,但他們李家的血脈以後得管别人叫爸,還是個老外,這能忍嗎。不說旁的,萬一影響他仕途怎麼辦,不如就這麼留在國内。
窦家家那邊倒沒多少意見,不過也還是偏向于徐津禹生父這邊。
國内國外隔着大洋來回拉扯,徐津禹兩邊應和,沒等他們争出個結果,等時機成熟,他給自己定了國籍,拿着幾方人馬給的好處應/召/入/伍了。
這一招叫國内國外都無從下手。
等他退/伍回來,他和元洲他們經營了多年的成果浮出水面。那幾方人發現已經拿他沒辦法了。
國内兩家人覺得反正人留下了,國外徐津禹他媽也基本坐穩了位置。
這下還争什麼争,終于消停了。
“所以你當初是為了躲他們才選擇入/伍。”顧遊抓住重點,“是不是有點太功利了,徐總。”他就說徐津禹身上沒有半點奉獻精神怎麼會選擇這樣的道路。
徐津禹一聽這稱呼手上就不老實,顧遊還在痛心疾首,“有你簡直污染了隊伍的崇高性。”半晌他又覺得徐津禹也不容易,“不過,你好歹也接受了點良好熏陶,沒變成純粹的黑心資本家。”博恒集團員工的福利待遇在業界相當拿得出手,解決那麼多人的就業問題,承擔了社會責任,也算是做貢獻了。
“就算你退/伍不褪色吧。”顧遊做了最後總結。
徐津禹沒說話,直接抱着人進了主卧,片刻後傳出窸窸窣窣,支支吾吾的聲音。萬籁俱寂之後,顧遊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下午1點半,而他們還沒吃午飯。
朗朗乾坤的這人就發瘋,顧遊氣不過遂反手用手肘戳了旁邊人一下。
“還要?”徐津禹聲音低沉,帶着難得的慵懶。
“要個屁,”顧遊覺得他以後要是得了高血壓肯定是被徐津禹氣的,“我肚子餓了。”
“已經讓賈元亮送過來了。”徐津禹幫他按着腰,“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哪裡都不舒服,”顧遊一聽等會兒賈元亮要來哪裡還好意思在床上賴着,他掙紮着翻身起來,可惜被徐津禹一隻胳膊就壓了回去。
“不舒服就躺着,剛才我還挺小心的。”說着就要把顧遊翻過來,看樣子是要認真檢查檢查。
顧遊被掰開了看氣得脖子都紅了,趕緊阻止,“沒有不舒服,沒有。”他很注意自身保養的好吧,自從看過相關資料之後,他有事沒事就要主動做訓練,就為了年紀大了以後沒有後遺症。徐津禹還每個月都帶他去體檢,對他全身各項健康指數記得比他本人還清楚。
“害羞什麼,你哪個地方我沒見過。”徐津禹不理解,他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連顧遊臼齒上的細縫有沒有繼續開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閉嘴。”顧遊真對這個沒皮沒臉的沒轍,直接粗暴鎮壓。徐津禹就很聽話閉嘴了,可是還是壓着顧遊給他上過專門的保養藥膏。
顧遊選擇擺爛,一般這種情況随他去反而會更高效,他都習慣了。
賈元亮帶着飯菜按響門鈴時,顧遊已經重新穿好衣服坐在餐桌,相當正經。賈元亮低着頭将飯菜擺開,也不多話,直接利索地走了。
顧遊看了一眼今天中午的主食,海鮮粥。
算了,隻要不說出口,他就當不知道。
兩人慢悠悠配着茶點喝海鮮粥,終于有了點放假的惬意。顧遊想到剛才被中途打斷的對話,主動問道:“上次見過的那個窦濤……舅舅,你跟他關系還不錯?”
雖然當時徐津禹表現很平淡,也沒叫舅舅,但平時從來不聯系他出面就能把徐津禹約出來就已經很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