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矛盾的。
讓白忘惜活着,便可離開這個世界,回到現實中去。
可那個現實,卻是沒有淩智博的世界。
如果永遠留在這個世界,永遠進入輪回,淩智博便能在這裡一直活下去。
可白忘惜呢?
一個是哥哥,一個是所愛之人,他要如何選擇?
那他便不選擇。
明明知道前面的有着線索能出去,明明知道線索的背後便是自己要找到的真相,明明知道,白忘惜在這裡代表着什麼,但他卻視而不見,他卻視若無睹,把這些一切都隐藏起來,把這些一切都石沉大海。
他的内心想淩智博活着,同時也想讓白忘惜活着。
可二人之中隻能活一個,他又能如何?
什麼也幹不了,什麼也想不了。
什麼也不想決定。
那便由,淩智博替他決定。
淩智博湊到了淩月宸的耳邊,以極細小的聲道道:“第三株白梅,不是趙方卓。”
淩月宸訝然。
淩智博摸着他的頭發,像是最後的觸摸,隻餘下了不舍。
"保重。"
他毅然起身,推了白忘惜一把:“走!”
白忘惜面無表情,推着淩月宸往洞口沖去。
“淩智博!淩智博!!”
被推着往外走的淩月宸完全無法回頭看淩智博一眼,隻聽到輪椅在石地上滾動的聲音,與後面沙沙的水聲。
“白忘惜你停下來!我讓你停下來!”
白忘惜隻是一言不發,推着淩月宸向前跑去,淩月宸掙紮着要從輪椅上下來,白忘便幹脆停了下來,掐着他的脖子沉聲道:“要不是你還有用,我便把你抛在這裡,讓你與你哥死在一塊去,你再動一下,我便把你的手也弄斷,把你推出去!”
淩月宸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依着壁燈看着猙獰的白忘惜,他便更确信,這個并不是他認識的白忘惜。
白忘惜看了他身後一眼,眉目皺得更深,放開了淩月宸的脖子,冷冷道:“你想讓‘他’也死在這裡的話,你盡管反抗,那你三人就這裡結束所有。”
“我要回去!“
淩月宸一字一字地說出來,聲音有力而堅定。白忘惜笑着,提手便往他的肚子上落下重重的一拳,讓淩月宸痛得彎下了身子,幾乎昏厥過去。
淩月宸狠狠地瞪着白忘惜:“你對白忘惜,做了什麼!”
“白忘惜”冷笑:“你覺得呢?”
他走到了後面,繼續推着淩月宸的輪椅向前跑去。
走道壁上飛閃而過的烏絲燈,就像不停在淩月宸的胸口處捅上了千刀一樣,非常痛。
他離淩智博越來越遠,離白忘惜也越來越遠。
他的眼睛布上了水汽,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想回去找淩智博,可如此殘軀,現在就連自保也做不了,又如何談救人之事。
他閉上了眼,幹脆什麼也不想,借着因為跑步而吹到自己臉上的風,讓自己那些混亂的思緒,随風飄到後方,與湧過來的水,與在自己的身後的人,消散而去。
到達出口,抛棄輪椅,二人從樓梯中重新走出了棺木之外,來到了林子。
“白忘惜“把淩月宸放到了地上,然後以腳用力向棺蓋踢去,把棺蓋重新蓋上。
“白忘惜“想把淩月宸背到背上,淩月宸卻甩開了他的手,狠聲道:“說!”
“白忘惜“笑着:“你确定要在這裡說?裡面的……,”他頓了頓,表情有些僵住,很快又展顔:“先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然後呢?”
“到花園去。”
花園,原本的白忘惜不止一次說要到花園那邊去,花園那邊果然有着什麼東西。
雖知道棺木裡面的東西很快便會從那裡出來,可淩智博不在了,他心中的便有幾分對着幹的意味,一時三竟并不想離去,必須要讓這個人說出自己要的信息才罷休。
“告訴我,白忘惜在哪裡,你又是誰。”
“白忘惜”笑着,知道這個要是倔得緊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甯願賴在這裡不走,也要他把真話吐出來。
“唉……,怎麼到了你這一代,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他歎了一口長氣,看着棺木邊,似是估量離他帶着淩月宸逃離此處還剩餘多少時間,然後攤開了手,看着地上的淩月宸,似是讓淩月宸重新打量他:“這個身體,你覺得是誰?”
淩月宸沒有說話,他便原地轉了一圈,讓淩月宸看清楚:“這個身體,可是與你纏綿了半天的身體,你怎會不知道這是誰,你定是知道的。”
“我問你這個了嗎?”
“呵,好,你問的不是肉身,但我答的卻也不僅僅是肉身。”
他笑着,把攤開的手垂下,笑看着淩月宸:“我也是‘白忘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