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儀又忽然安靜了下來,歪了歪頭,向沈碧落搖頭,裹着綠色液體的口腔張合着,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沈碧落卻知道沈方儀是何意。
哥,放手。
他愣然,身上的黑氣不斷,眼睜睜看着沈方儀的身軀軟了下去。
沈方儀似是努力笑着,平穩地躺在地上,最後至不能動彈的一刻,仍然是輕輕地搖頭着,然後便靜止了下來。
傅夜天緊緊地摟着沈碧落走到血紅的棺木前,那處也是埋葬沈碧落的地方。
他摟着他躺在棺木之上,拍着沈碧落漸漸消散的身體,輕聲道:“對不起,是我一直做錯了,對不起。”
“方儀……,為什麼……,明明是你們害死我們的,為什麼她要……。”
為什麼她要把所有放下。
憑什麼要寬恕這些害了他們一生的人?
沒有了制衡的淩月宸爬到了墓穴邊,捂着流血的手臂道:“她要的并不是報仇,她要的,是她哥哥的解脫,對于報仇,她更看重的人,是你,沈碧落。”
也許是身體已消散得差不多,沈碧落神情變得有些茫然,傅夜天慢慢合上了雙眼,摟着他,親吻着他的額發:“睡吧,我們一起睡,永遠也不要醒來。”
沈碧落雙眼慢慢合上,口中喃喃:“我很讨厭你,傅夜天,我恨你,傅夜天。”
“即使這樣,我也喜歡你。”
沈碧落終是合上了雙眼,化作了一縷紅煙,飄至了遠方,傅夜天也閉着眼,躺睡在埋着沈碧落的地方,嘴角輕輕上揚。
淩月宸爬進了墓穴,沒有腳部支撐的他掉下來的時候砸到了身體的各處,他卻仿如無事,用力爬到了棺木邊,探着這人的氣息,呼出的氣噴在他的手指上,他才舒了一口氣,躺倚在棺木旁。
他整個人變得放松,看着未完全散去的雲竟忽然有些睡意,遠處還仿佛響着汽車的鳴笛聲。
他知道這種睡意的來臨,便意味着他即将離開這個遊戲,這個幻境,這樣的一個世界,淩智博,也會真正地離開。
一位微胖的人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了下來,與他一樣,倚在了棺木邊,輕聲道:“忘惜他,交給你了。”
淩月宸知道這便是李明軒,隻是并不知道李明軒為何突然出現,又為何變得可見。
“他忘不了你。”
李明軒笑着,歎笑道:“你也沒有忘記我,不是嗎?”
“我隻是沒想過,在忘惜的心中,你長大後的樣子是這樣。”
身邊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了孩童模樣,胖胖的,臉上還帶着孩子特有的純真。
“可惜我永遠也能隻停留在8歲,也永遠長不大了。”
李明軒就像紮根于白忘惜心中的一顆種子,也是沈碧落料不到的事,所以李明軒在這個地方從白忘惜的妄想,變成了白忘惜心中實際的存在,伸出了伸,再次救下了白忘惜。
淩月宸看着頂上飄着雲,一切都仿佛來得太突然,一切也仿佛來得不太真實。
天空的視線被擋去,葉尚的身軀筆直的站在他上方。
他對淩月宸勾起微笑,跳下了墓穴,把一株昙花放在淩月宸的耳邊:“對不起,傷了你,但葉尚是我的表親血脈,他的血起不了多少作用,隻能用你的血來進行封祭,抱歉。”
淩月宸靜靜地看着他,一言不發,葉尚便又笑道:“如你所想,現在的我,是百年前留下的一點殘魂,大事不足,小事不成,所以才需要依附在這個世界的葉尚身上,把未了之事了卻,隻是,難為了你們。”
他是沈望舒,是百年前沈碧落的好友,也是唯一能為他做到最後,做出最痛苦決擇的朋友。
沈望舒看着天祭,陰雲已散,露出了後面的陽光,光箭投于地上,散在了墓穴中的人身上。
他笑着低頭向下:“走吧,回去你們的世界。”
淩月宸的眼睛再也撐不住,慢慢地閉合,失去意識之前,聽到了李明軒空靈缥缈的聲音:“忘惜,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沒後悔過把你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