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昱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盯着突然出現的拳手,半響才逐漸反映過來,是他在酒吧拳場裡打敗的城區拳手。
拳手被安昱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不自覺地想要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卻又吞了吞口水,強迫自己向前繼續靠近安昱,“我叫賈任祿,是蔡老闆請來的城區拳手,我們在酒吧拳場裡打過一場。”
“我記得你。”安昱坐起身,擡頭看着彎腰低頭,以一種谄媚的語氣在和他說話的賈任祿,“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賈任祿的表情僵住了一瞬間,但轉瞬就面不改色地說,“……難得來沙漠一趟,我當然是想多看看城區裡沒有的風景。”
賈任祿裝模做樣地欣賞着沙漠,而心裡幾乎是在咒罵安昱,如果不是安昱用喪屍的謠言恐吓住了他,他又怎麼會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一步一步的潰敗,淪落到被城區老闆抛棄的下場?
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靠着安昱重新回到城區裡。
沙漠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連基礎的生活保障都不能提供,他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我的老闆明天會來接我回城區,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一并把你帶回去。”賈任祿滿臉假笑,徐徐抛出誘餌:“畢竟我的老闆也看到了咱倆比賽的視頻,他覺得你很有潛力,在沙漠裡打黑拳實在是委屈你了。不如跟我們回城區,城區的待遇可比蔡老闆好多了。”
“不僅不用在沙漠裡受苦受累,而且打得好的還能受到上面的賞識。”賈任祿裝作神秘的樣子,故意湊近壓低了聲音,“要是被祂們賞識,這輩子就衣食無憂了。”
賈任祿故意雙手合十作出低頭禱告的樣子,充滿暗示的意味。
可當他擡頭的時候,安昱并沒有如他想象中一樣的激動,甚至遠比看到他出現的那一瞬間還要平靜。
賈任祿無法理解,那可是智者的垂青,是城區裡所有人趨之若鹜的神明的垂憐。
到底是被丢棄的棄子,對智者的信仰都如此的脆弱。
“我為什麼要回城區?”
安昱機械而冰冷的聲音讓賈任祿怔愣,“你說什麼?”
“我為什麼要回城區?”
“這裡沒有城區一切高科技的生活,甚至連基礎的生活物資都沒有。被神明抛棄的地方,你為什麼要在這裡?”賈任祿的語氣中充滿了對沙漠的嫌棄,如果自己早知道沙漠會是這樣的光景,他是絕對不會接下和安昱的比試。
神棄之地,能有什麼好東西。
“為什麼這裡會被抛棄?”
賈任祿上下打量了一通安昱,很是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問出三歲小孩都知道答案的問題,卻還是下意識地回答,“智者結束了上個紀元天降的神罰,将所有有罪之人放逐到沙漠,建立起全新的城區以保護更多的人類生存。”
黃昏時分,是太陽最接近地球的時間,耀眼的光芒穿透了久久不散的塵霾,昏沉了一天的天空終于染上了橘紅,連帶着沙漠上的每一顆沙礫都開始散發出光芒。
短短的幾分鐘,是沙漠一天中最美的時間。
安昱伸出手,像是要去觸摸太陽,“為什麼要抛棄這裡呢?”
太陽遠比研究所裡白色的手術燈更炙熱。
沙漠也比研究所裡冰涼的鐵架床更溫暖。
為什麼人會想要回到冷冰冰的地方呢?
“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呢?”
賈任祿被安昱的喃喃吓得一個激靈:他并不想留在這裡。
安昱的呢喃像是對迫切想要離開的他的警告。
賈任祿咬了咬牙,被安昱打敗的情形還曆曆在目,他并不是一個不知道趨利避害的人,如果今天不能騙走安昱,至少不能讓自己的生命提前結束在安昱的手裡,“其實我也不是馬上就要離開沙漠,這裡還是挺好看的……天快黑了,我先走了,如果你也想要走得話,明天我帶人來這裡接你。我先走了。”
賈任祿匆匆忙忙地逃離,趁着天色還亮,他要去物色下一個倒黴蛋。
但安昱還是沉默地坐在沙丘上,看着太陽漸漸被地平線所吞噬,看着黑暗爬上天空,看着星星在閃爍。
這一切對他來說都美得不像話。
他像是一個新生兒,在用自己全部的感知去觸碰這個世界裡的一切。
賈任祿隻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帶着人來到了遇見安昱的沙丘。
他的運氣不佳,在和安昱分開後并沒有碰到其他人,可和老闆商議好的時間到了,他無論如何都要拼一把。
這是他回家唯一的希望。
他以為安昱早就離開了,但安昱在這裡坐了一整晚,看着黑夜裡的星星逐漸消失,又看着天空一點一點的變成灰蒙蒙的樣子,然後是太陽躍出了地平線,天終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