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人了嗎?”明老闆掃視着面前站成一排的手下,桌面上放着安昱留下的那罐血,“我問你們,找到人了嗎!”
“老闆,工廠已經重新正常開始運轉了,我們已經裡裡外外的加強了控制……”
“我問得是這個嗎?”
“老…老闆息怒,那個逃跑的罪魁禍首我們,我們還在找……”手下的聲音越來越輕,生怕明老闆一個不高興就讓他們全部躺進工廠裡。
“都給我找!我要活的,記住了沒有?”明老闆懶得再多看他們,随意的揮了揮手,“一幫廢物,都給我幹活!”
手下們如蒙大赦一樣魚貫而出,獨留明老闆在房間裡打量着安昱的血罐。
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他在這罐血裡看到了價值——
無窮無盡的價值!
普通的血奴根本無法産出那麼多的血還保持着清醒,甚至有餘力放倒他的手下,斷掉所有的人和機器的鍊接。
但這個血奴做到了。
他的體質絕對不一般,如果利用得當,就會成為他手下源源不斷的血庫,甚至可以在賣進城區裡時提提價格——無本萬利的買賣,他一定要這個人活着到他手裡。
活着成為他手下最好用的血奴。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在沙漠裡做着相同買賣的人也不止明老闆一個。
明老闆的手下在找一個沒有死在工廠裡的人。
這個消息像是一陣風一樣傳遍了沙漠裡的掮客們,經常在沙漠和城區中行走的他們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祂們獨特的愛好,明老闆的工廠到底是什麼也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能在那裡活下來的人,确實值得他們花些心思。
安昱并不知道,他已經成為了沙漠裡掮客們尋找的對象,也成為了寥寥幾人的救星。
沙漠裡沒有什麼明顯的路标,隻有黃沙和尚未被黃沙吞沒的殘破的建築。
安昱隻能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荒漠之中,依靠着陽光來辨别自己是否迷失。
或者說他一直走在迷失的路上。
他身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所幸腹部的傷口也已經愈合,他不至于再次莫名其妙的眩暈和昏迷。
但接下來他能去哪裡呢?
他沒有一點關于拳場的線索,隻有自己混亂的記憶。
那裡也許很大,也許很小,也許可以看到太陽,又或許他将那盞永遠不會熄滅的燈當作了太陽。
翻過這座沙丘,還會有下一座,而自己的路到底在哪裡才算是終點?
安昱站在沙丘上遠眺,他看見一片灰蒙蒙的建築。
會在這裡嗎?
灰白的建築前,有很多人在哭泣。
那是一場葬禮,埋葬的是失蹤又回來的少年。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消失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在離開後遭遇了什麼;這裡的人隻看到他回來時的腳步踉跄,赤裸的雙腳滿是鮮血,原本開朗而健壯的少年變得幹枯,幹枯得像是垂垂老矣的老妪。
年輕的少年被吸血鬼吸幹了血液,沒有人知道他是靠着怎樣的毅力才能堅持着在沒有方向的沙漠裡找回自己的家。
他什麼也沒能帶回來,但是他能回來就已經是一個奇迹。
少年是在第二天咽氣的,他的最後是在母親的懷抱裡沉沉睡去。
族長悲痛的宣布了這名少年的死訊,他用自己的生命帶來了恐怖的信息,為族群的延續帶來了一絲生機——
這裡已經不再安全,有恐怖的生物在附近徘徊。
他們需要一場漫長的遷徙。
在他們離開之前,他們要給這名英雄的少年一場滿懷敬意的葬禮。
而安昱闖進了這場對英雄的告别。
這裡的人們戒備地看着安昱,他們并不喜歡外人的進入,更不用說是在現在這樣風聲鶴唳的時候。
可安昱看不懂。
他不明白這裡的人在舉行一場怎樣的儀式,他隻想知道這裡是否會是他在尋找的地方,又或者這裡的人是否可以給他指明方向。
但現在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為首的男人用行動在表示着對安昱闖入的不滿,他身後的人們挂着眼淚,卻同樣選擇拿起手邊一切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背後,安昱隐約可以看到一名年長的女性抱着一名一動不動的少年在哭泣,身邊圍繞着不同的人在安慰中年女性,有老人也有孩子,有女人也有男人。
安昱并不認識那個中年女性,但是他見過那名一動不動的少年。
或許現在應該說,他見過那具屍體。
在明老闆的工廠裡。
安昱沉默着強硬的闖入了人群,他無視了人群帶給他的傷害,不論是棍棒還是推攘。
他站在哭泣的母親面前,看着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少年。
“我見過他。”
吵嚷的人群突然安靜,他們懷疑安昱的身份,但是他們也想知道少年曾經的經曆。
少年的母親抱着孩子的屍體,先是顫抖,緊接着是不可置信的擡頭;她看着逆着光的安昱,她看不清安昱臉上冷漠的表情,她聲音裡滿含着不可置信和莫名的期待:“他,他過得好嗎?他……他有提起過我們嗎?”
可憐的母親根本不想知道孩子曾經經曆了怎樣恐怖的事情,她隻想知道,在孩子消失的時間裡,在孩子拼了命回來之前,他是否……他是否有過哪怕那麼短短的一瞬間是好的。
“我不知道……”安昱漠然地看着少年失去血色的臉,“哪裡有很多人,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睡得很香,我告訴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