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看到了,我們真的看到了!”男人用力的拉扯着自己的頭發,神情癫狂,眼睛瞪得巨大,布滿着紅色的血絲,“是喪屍,一定是的!我們完了,喪屍又回來了,回來了——”
“逃,快逃!”另一個瘦弱些的男人手臂和膝蓋上都是沙子摩擦留下的傷口,他雙目無神地抱着自己,整個人一直在瑟瑟發抖,口中呢喃着逃、喪屍等字眼。
兩人的周圍是指指點點的人群。人們并不理解,這兩個人隻是依照慣例去檢查了篝火附近的野獸蹤迹,回來的時候怎麼都莫名其妙的開始發瘋。
這兩個人揮舞着火把、連滾帶爬的逃回了桃源村,驚恐的在村子的中央大喊大叫,甚至拉住靠近的人喊叫着要讓整個村子一起逃亡。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兩個男人身後并沒有什麼野獸,更沒有他們叫喊中的反複提及的、導緻上個紀元滅亡的喪屍。
甚至有人壯着膽子去他們檢查的地方找了一圈,除了這兩個人的足迹也沒有更多的發現。
沒有人知道是什麼讓兩個成年男性會被直接吓瘋。
“快走啊!這裡真的有喪屍!”稍顯清醒的高個男人試圖說服周圍的村民,“他和人長得一樣,身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黑黢黢的和血淋淋的,走路得腿都是腐肉——哪有人會是這樣的!”
人群從困惑和嬉笑變得有些嚴肅,他們不知道男人說得是否是事實,但是高個男人描述得東西聽上去就讓人犯惡心。
“他走路都是一頓一頓得,拖着腿走;身上也沒有一處好的地方,我們看到它的時候它就離我們不到五百米,我們絕對不會看錯的,它是怪物,它是喪屍,它一定盯上我們了!快跑,快跑!”
“它會吃掉我們的,它會吃掉我們的——”一直蹲在地上的瘦弱男人像是被高個男人的描述刺激到了,他突然暴起,像是瘋了一樣撥開人群,向着村落的另一邊拔腿狂奔——
周圍的人一瞬間都楞住了,甚至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追上去想要控制住發了瘋的瘦弱男人,但來不及了:桃源村的另一邊是流沙,所有村民都知道流沙的厲害,沒有人會在清醒的狀态下沖進流沙裡,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所有追上去的人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瘦弱男人被流沙一點一點的吞噬,在他徹底消失之前,他還在喊叫着逃離、喪屍。
人們沉默了,他們現在也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高個男人的話。
沒有人見到過喪屍,除了他們兩個。
但是現在一個人瘋了,一個人死了,他們到底遇見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村長。”
“村長您來了。”
“村長。”
“村長……”
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從人群外一步一步地走到人群中央,人群逐漸安靜下來,靜靜地等待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能給他們指明方向。
“是時候遷徙了。”老人看着四周或惶恐或疑慮的年輕人們,悠長的歎了口氣:
一百年了,誰知道喪屍是不是真的回來了,他老了,原本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多生波瀾;可桃源裡的孩子們太過天真,他們自出生起就生活在桃源,不夠了解沙漠的殘酷,也不了解沙漠和城區多年來的微妙的平衡,也許這也是一個契機,一個讓這些從沙漠裡出生的孩子成長的契機。
老人行走在村落中,他挨家挨戶的看着村民們整理行李和家當,準備開啟桃源建立以來的第一次遷徙;他們從未離開過這裡,對村民來說外面的世界已經變得陌生。
老人擡頭張望着太陽,判斷着自己想要看到的地方會在哪個方向:
然後他向着桃源的東方眺望,他能看到的一切早已變得朦胧而模糊,時間帶走了他曾經如同鷹一樣的視力,但是他知道那裡是他們最初的來處——那裡是城區,是這裡的村民從未看到過也從未了解過的地方。
“啟——程——”
老人被自己的子孫攙扶着,身後是背着行囊、拖家帶口的村民們,随着老人的一聲令下,這支已經在沙漠中隐沒了百年的人類終于走出了桃源,向着東方進發。
而在沙漠的更深處,安昱把自己藏進了一處破舊而殘敗的建築裡。
安昱不知道火焰讓他的身體變成了什麼模樣,但是每當他無意的出現在人類面前時,人類總會出現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扭曲的表情,發出一種刺耳的聲音。
人類驅逐安昱,而安昱也無意走入人類之中。
安昱甚至不想再去尋找自己的過去,以前的他也許選擇過和人類一起生活,但是現在他不想再接觸人類。
他不是人類,也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去成為一個人類。
特别是在現在這樣被驅逐的情況下。
不如讓自己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在沙漠裡,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過去究竟如何,但至少他不用面對人類赤裸裸的惡意。
在破敗的建築裡用人類的方法點燃火焰取暖,在附近尋找野獸獵殺充饑;安昱甚至逐漸學會了用火焰讓野獸的肉變得更加美味,用野獸的骨頭給自己打造新的武器。
唯一讓他束手無策的是身上被火焰灼燒出的傷口。
安昱的雙臂和身上都有黑色的、和被他燒成黑炭的肉一樣的傷口;還有一些腫脹而脆弱的泡泡,破損後會流出透明的液體和血液。
那些傷口沒有一點想要愈合的樣子,甚至會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
但更重要的是,安昱開始覺得身體發熱,思緒開始變得模糊,動作也變得遲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