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是一片空曠,即使從他這裡突破,對于駕駛着汽車的獵手們來說,獵物的舉動依然一覽無遺。
但在他的左右兩側,并不顯眼卻穩定的出現了兩排同樣高度的凸起,像是尚未被黃沙掩埋的遺迹。
隻要這裡被堵上,所有人都要繞開遺迹才能繼續追逐他們的獵物。
低頭看着追蹤顯示器的楚熵突然覺得心底有些不安。
他把信息賣給了臨川,原本指望這個曾經也把研究所攪得天翻地覆的醫學天才給自己一個驚喜,不過現在來看臨川還是晚了他們一步。
但是這不應該,臨川出發已經有一周左右的時間了,他更應該迷失在更遠沙漠中,而不是在這附近打轉。
他隻想兩頭吃,不想真的把即将到手的安昱拱手讓人。
楚熵擡起頭,他想看看除了自己的同行們是否還有其他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咻——”
就在楚熵擡頭的瞬間,他感受到一陣強勁的風從他的腦袋邊呼嘯而過。
随之而來的是一陣疼痛。
一支用骨頭作為箭頭的箭矢擦過了他的左耳,從鐵皮的車身上彈開。
楚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遇見那麼原始的攻擊武器。
他下意識地尋找安昱的身影。
然後他看見一個人影從被包圍的建築頂上一躍而下——
十五六米的高度,安昱像是一顆炸彈一樣從上面掉落。
這裡沒有任何可以減速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他們的獵物想要以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
圍攏在建築附近的掮客們迅速散開,他們四散着,卻也防備着:這個高度不一定會讓安昱當場斃命,說不定還能留一口氣,隻要送到祂們手上的時候人還喘氣,就不算是死了。
但是在墜落揚起的沙塵中,安昱并沒有如他們期待的那樣一動不動。
掮客們都無法看清他的樣子,隻能看到一團帶着血紅色的人形生物在揚起的塵沙中移動。
安昱的雙腿在落地時承載了不小的沖擊力,但是他還是在一衆人的目瞪口呆中翻過楚熵的車,帶着一路的血痕往空曠的沙漠中飛奔。
“媽丨的,這是什麼怪物。”掮客中傳來一聲怒罵,“追,都換實彈,這怪物皮實,不容易死。”
楚熵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臉,拿着原本給安昱準備的麻醉打算先給自己來一下。
其他人都沒有看清安昱,但是他看清了。
這個怪物太邪性了,他不想為了賞金賠上自己的命。
“楚熵,發啥呆,快把你車挪開!”
楚熵打着哈哈發動了汽車,他已經不想再去追這個可能會讓自己喪命的獵物了。
那支劃傷了他的箭矢已經消失在車上,說明安昱在從他這裡逃跑的時候還帶走了箭矢。
也許還有他随手丢在車前蓋上的麻醉槍。
開在領頭位置的楚熵逐漸降低了車速,遠遠的綴在所有人的後面,這場圍獵充其量也不過是十來個掮客平分賞金,他犯不着。
思量再三,楚熵摸出自己的追蹤器,調轉車頭往紅點閃爍的方向駛去。
“艹,什麼情況!”
一路飛馳在最前面的汽車忽然失去了控制,就像是失控的獵豹一樣在沙漠上畫着8的形狀,後面跟随的車子不得不朝着一側猛打方向——
然後原本還算得上整齊的隊伍開始變得混亂,每個人都不願意自己難得的座駕報廢在這一場碰撞遊戲裡。
又有幾輛車失去控制,掮客們知道是誰在搞鬼。
但是他們現在沒有精力去抓住這個幽靈,失去控制的還在加速中的汽車一直以來都是殺人的好兇器。
安昱就是趁着這樣的混亂再次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
安昱傷得很重,隻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想要重新跑回屬于他和歸甯阿婆的小屋,因為他知道醒來的阿婆一定會回去。
但是他真的太累了,甚至隻要張開嘴就會有血湧出來。
他看着太陽即将落下,赤紅色的晚霞像是血色的濾鏡覆蓋在天空上,似乎預兆着他這次的結局。
他的靈魂再一次迷失在蒼茫的沙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