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這個捕夢網很漂亮。”臨川的手指輕輕劃過牆壁上的裝飾品,他曾經聽說過捕夢網的傳說,這種在末日結束之初瘋狂流行的飾品承載了人類對遺忘的渴求。
往往會成為幸存者之間互送的禮物,象征着安甯和新生。
“我也曾經有過一場噩夢。”臨川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就像是在娓娓道來一個别人的故事。
“在夢裡,我成為了第一個進入祂們領地的人類,我緊緊地握着發現的寶石,以為這個世界最美的殿堂向我打開了大門。”
臨川回憶着他走進研究所的那個早晨,他跟着兩位智者的指引走進了那座醫學的殿堂。
“在宮殿裡,我看到了無數的奇珍異寶,它們讓我明白,我手裡的東西不過是漂亮的玻璃珠。”
他穿行過研究所的每一個實驗室,看到了無數生物學的奇迹,他的研究在那些神迹面前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東西。
“我被放置在一間潔白的起居室裡,房間裡放滿了我曾經無法觸及的寶物,祂們說我都可以随意使用。”
研究所給他準備了他曾經無法獲得的一切試驗資源,他可以肆意的揮霍,隻要他能證明他的研究。
“我像故事裡的貪婪的繼母一樣,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以為自己成為了宮殿裡的王子。”
“直到我打開了宮殿裡的囚牢。”
在他的研究室背後是一條長廊,長廊的玻璃窗裡是奇迹背後用血肉堆成的真相。
臨川的指尖輕微的顫抖着,他閉了閉眼睛,似乎還能看到玻璃窗後的一具具軀體。
他們躺在手術台上,沉默而又安靜,像一隻隻完美的陶瓷娃娃。
他們站在玻璃窗後,平靜而又空洞,像一具具抽空靈魂的提線木偶。
而祂們穿行在他們中間,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拿着一模一樣的書寫闆,就像是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分身。
臨川還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那一瞬間變得冰涼的感覺。
他遲早也會成為完美的陶瓷娃娃、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原來宮殿裡并不需要虛假的王子,祂們看上的是我的玻璃珠。”
“沒有寶石可以抵抗高溫的灼燒,哪怕是最美麗的藍寶石也會在高溫下成為一堆灰燼。”
“我點燃了我的玻璃珠,以為可以把罪惡的宮殿燒得幹幹淨淨。”
“但宮殿裡的珍寶真多啊,我的玻璃珠對祂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現在,祂們丢了一顆藍寶石。”
歸甯阿婆已經過了熱愛童話的年紀,但是臨川的□□交織着、編織出一座在血肉上鑄造的宮殿。
一座遠比童話故事更加真實的宮殿。
歸甯阿婆久久地凝視着這名用最平靜的語調講述着一則沾滿了血腥味的童話的青年。
她想起了安昱曾經問過她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厭惡我?
那時候的安昱和現在眼前的青年人很像,他們都在用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冷靜在講述自己。
歸甯阿婆無從判斷臨川口中的噩夢真實與否,但故事裡讓人窒息的落差和絕望讓她沉默。
她不知道安昱曾經的苦難,但是她聽到過安昱的夢呓。
四面都是光的地方,應該是宛如天堂一般的存在,卻沒有出口。
他從純白中逃離。
也許眼前的青年和安昱一樣。
“安昱會認識這個捕夢網的。”歸甯阿婆枯瘦的雙手顫顫巍巍的從牆上取下了那個漂亮到不可思議的捕夢網交給臨川,她珍惜的撫摸着上面鮮豔的羽毛,“記得要把他帶回來,我會在這裡等他。”
“阿婆讓我把你帶回來,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會來得那麼快……”臨川舉着阿婆親手交給他的捕夢網,試圖說服正處在憤怒中的安昱上車,那些追蹤安昱的掮客們很快就會到這裡,他們沒有更多的時間浪費在這裡。
“你是白大褂,你從來沒有叛逃。”安昱憤恨地看着臨川手上的捕夢網,這個騙子害死了阿婆,還騙走了阿婆留給他的東西。
他應該早早的把這個白大褂殺死。
身後汽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臨川心急如焚,他必須把安昱帶走。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跟我走,我把捕夢網給你。”臨川伸手打開了後排的門,把手上的捕夢網丢到了後面的座位上。
安昱的身體探進車裡,臨川用一種卑鄙的方式欺騙安昱,他知道安昱不會舍棄這個捕夢網。
他要得也隻是安昱探進車廂裡,這就足夠了。
忽然發動的汽車以強大的慣性将安昱狠狠的甩進汽車的後排,車門也随之關上落鎖。
安昱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針對他的陷阱。
但是沒關系,在這樣的密閉空間裡,他要殺掉臨川同樣也變得輕松。
安昱的雙手不假思索的扼住了臨川的咽喉,“去死。”
突然地刹車讓安昱不自覺地向前倒去,雙手不受控制地松開了臨川的脖頸。
這樣不行,臨川明白,如果讓安昱這樣在車子上胡鬧下去,他們遲早會被身後的掮客追上。
臨川大腦瘋狂的轉動着,他得控制住發瘋的安昱。
但是他要如何自證清白?
答案是沒有。
他和安昱在研究所沒有更多的交集,他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也無法說服憤怒中的安昱。
隻有用藥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