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營地,時谙院落。
風曜坐在時谙左手側,正興緻勃勃地向時谙介紹他身旁的男子。他們坐的是張圓桌,隻有四個座位,那男子正好坐在時谙對面。
他左眼纏着白色繃帶,右眼裸露出的瞳色是綠色的。按理說這樣的色調,給人的感覺應該是鮮明、活潑的,可他的眼裡的綠卻像是枯死的荒草,看着一片荒蕪,讓人覺得寂寥又廣闊。
時谙的目光緩緩下移,他身着一身和氏服飾,料子上乘,款式華麗,看上去品味不錯,然而衣襟卻是大大敞開,透着幾分随性不羁的味道。
時谙覺得有趣,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輕抿一口,借此擋住唇邊揚起的笑意。
風曜徐徐說完,目光從高杉晉助身上挪開,彎着眉眼,望向右手側的時谙,溫聲問道:“西莉亞小姐,你覺得如何?”
西莉亞掀眸,瞥了眼風曜,收回視線,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茶杯,好似才注意到對面坐了個人,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杉晉助,開口道:“無所謂,是誰都行,隻要能把落璞花帶給我。”
這樣随意到有些目中無人的态度,瞬間激怒了一旁的來島又子。她“砰” 的一聲,拍桌而起,瞪圓了眼睛怒視時谙。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微微晃動,杯中的茶水泛起層層漣漪。
西莉亞穩穩坐在位子上,紅眸似火,自下而上斜睨着來島又子。
金發碧眼,露臍短褂,是個穿着大膽的美人。
西莉亞凝視着來島又子幾乎要噴出火來的雙眼,嘴角微微勾起。有意思,這雙顔色更深的眼睛,反而更鮮活嗎?
“喂!笑眯眯看着我幹嘛?!我管你是什麼誰家的大小姐!不許瞧不起晉助大人,知道嗎!”來島又子柳眉倒豎,威脅般把腰間别着的手槍“啪”的一聲按在桌上,惡聲惡氣道。
時谙望着桌上那把熟悉的手槍,唇邊彎起的弧度一僵。盡管她很快恢複了常态,但這細微的變化,還是沒能逃過高杉晉助的眼睛。
高杉晉助目光幽深,他能察覺到,這絕對不是被吓到的反應,反而是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高杉晉助若有所思地盯着又子手下按着的那把銀色手槍,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着身側的劍柄,随後輕聲喚道:“又子。” 來島又子聞聲,停下了動作。
高杉晉助轉而向着西莉亞,突然輕笑起來。
這可還真是,意料之外的巧合啊。
思索片刻,高杉晉助轉頭對一旁神色略顯為難的風曜說道:“風曜殿下,我想和這位西莉亞小姐,單獨談談。”
“可以哦。”沒等風曜應答,西莉亞便沖風曜點了點頭,無所謂道:“畢竟是大皇子你介紹的人,這點面子我還是會給的。”
“那你們慢慢聊。” 風曜沒有過多猶豫,轉身走出了房門,順手帶上了門。
屋内瞬間安靜下來,高杉晉助開門見山道:“我們幫你拿到落璞花,你能給我們想要的報酬嗎?”
“想要的報酬?”西莉亞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哼”笑一聲,道:“你們來找我,是打着“幫我找落璞花”的幌子,有事相求吧?”
高杉晉助拿着煙管,滾了滾喉結,語調平淡地糾正道:“是合作。”
西莉亞沒忍住笑出了聲,身邊的來島又子氣得咬牙切齒,卻又不敢發作,隻能暗暗攥緊拳頭,拼盡全力壓住體内即将噴發的怒火。
“合作?” 西莉亞玩味地重複一遍,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我家是做軍火生意的吧。說是販賣軍火,但本質和商人并沒有什麼區别。”
西莉亞停頓兩秒,沒什麼溫度的望着高杉晉助,繼續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高杉迎着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眸裡波瀾不驚。他摩挲着煙管,很想點燃,最終隻是沉默着,沒有答話。
西莉亞輕笑一聲,緩緩說道:“做商人的基本要素是看人,而你,有一雙想要毀滅一切的眼睛。”
“哦,不對!是一隻。” 西莉亞目光掃過他纏着繃帶的左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道。
來島又子雙手叉腰,再也忍不住地大聲吼道:“喂!嘴巴放尊重點!你以為…”
西莉亞仿若未聞,徑直打斷來島又子的話,語氣冷淡道:“我不會跟這種人合作,風險太大。跟他合作,就如同與瘋子共舞,時刻走在鋼絲上,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我不喜歡。”
西莉亞微微颔首,語氣決絕道:“抱歉,我們無法達成合作。”
高杉先是低低嗤笑一聲,緊接着,壓抑許久的笑聲很快轉為肆意的大笑,回蕩在屋内:“瘋子?你可能沒有說錯。但看看如今這令人作嘔的世界…不正需要我這樣的瘋子嗎?”
時谙猛地對上他的目光,那眼神裡極緻的偏執、扭曲的欲望,像一記重錘,狠狠将她定在原地。她嘴唇微張,想要反駁,喉嚨卻像被堵住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在被他氣勢震懾的同時,時谙内心更多的,是被這雙眼睛深處潛藏的複雜情感所觸動。
時谙抿緊嘴唇,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這樣的人,确實是一把很鋒利好用的刀,但是…她早已選定了另一把想要用心打磨的刀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