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厄斯的表情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與困惑。他眯起眼睛，難以理解我為何如此執着。

我說得堅定而冷靜。是的，這一切可能讓我陷入更深的困境，但如果因此而失去自己的靈魂，那樣的生活又有什麼意義？

凱厄斯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似乎因為我的不再害怕變得不耐煩，聲音驟然加重，“你簡直是個自毀的傻子。”

就在氣氛變得愈加緊張時，房門突然被推開，狄黛米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凱厄斯，阿羅找你。”她沒有多說别的。

凱厄斯把我關在房間裡，任由我拍打房門。

我耐心等待着他們的腳步聲逐漸消散，心情卻沒有得到平複。那份無法抑制的情緒将我推向極限，我開始胡亂摔打房間裡的擺設，陶瓷碎片與木質家具碰撞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回響，卻遠遠不夠解我心頭的怒火。

我停下動作，暫時休息了會，目光随意地掃過房間，最終落在了窗台上。毫不猶豫的，我伸手抓起了一塊最大的陶瓷碎片，決然地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朦胧，寂靜而深邃，仿佛吞噬了一切聲音。我用力揮動手中的陶瓷碎片，割破了窗紗。随着每次摩擦，陶瓷與纖維的碰撞聲在安靜的空氣中發出刺耳的響動，每一下都讓我心髒縮緊，生怕被發現。不久，我的手便漸漸習慣了這個節奏，窗紗終于破開了一大塊，我繼續用力撕扯，試圖讓它更加寬大。

我小心地将裙擺攏在一起，坐上了窗台。這裡是三樓，雖然我在家中時總愛挑戰權威與規則，但跳樓卻是從未嘗試過的瘋狂。外面的風掠過，我瞄準了下面的方向，身體迅速向外傾斜，腳尖幾乎觸及空中，随即全身的重量順着窗台的邊緣滑去。風呼嘯在耳邊，窗框的一部分劃過我的皮膚，發出低沉的碰撞聲，但我沒有一刻停頓。此刻，我的每個動作都帶着決絕，仿佛隻要停滞，便意味着無法逃脫的命運。

突然，耳邊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寂靜。我的視線下移，一隻吸血鬼的身影逐漸浮現。我急忙調整身體，腳尖觸碰到樓下磚塊凸起的地方。然後強忍着體内的緊張，将下落的聲音壓至最低。盡管如此，還是未能完全避免那聲輕微的碰撞。

我低伏身子，悄無聲息地滑進二樓的房間。

這裡仿佛是被遺忘的角落，空氣中彌漫着書香與陳年木材的混雜氣味，讓我忍不住嗆了兩聲。我按住口鼻，另一手摸索着牆壁前進，帶着紋路的牆紙指引我來到了書桌旁，借着點月光，我看見牆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畫像。

她的面容被陰影吞噬，隻能大概看出是個女人，我無心關注凱厄斯的情史，随時會被發現的緊繃感使我四下翻找這裡有用的信息，像什麼《吸血鬼的一段往事》都被我抱進懷裡，但書架上更多的是些看不懂的外語，我隻能遺憾略過。

繼續翻箱倒櫃，我還找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零件，雖然好奇吸血鬼的物品，但我沒時間深入研究了，過這麼久樓下那隻吸血鬼也該走了，我抱着戰利品，回憶剛才看見的路線。或許可以跳到樓下的樹上，再一路往右邊跑。

“查仔細點。”

——我趕緊動身躲到書櫃下更深的陰影裡，“他一定躲在森林裡，小心碰見狼人，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如果碰見了，把痕迹抹滅。”是凱厄斯。我無意識的摳着懷裡書封的燙金紋路，閉眼等待命運的判決。

我的指甲停在書角上，嘴唇緊抿着，明晃晃的燈光隔着一層眼皮也無法忽視，我幹脆睜開雙目，對上了門口凱厄斯的視線。

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看見我出現在這時，他的第一反應是看向我的右上角，我追随着他的視線，發現是牆壁上那副畫像。

畫裡的女人抱着一捧金盞花，柔亮的黑色辮子垂至胸前，微微側頭微笑着，好像在看畫外的什麼人。

“誰允許你出現在這的。”凱厄斯氣急敗壞的把我扯到門邊，推了出去，我如此準确的使用氣急敗壞這四個字是有原因的，他蒼白的臉龐罕見騰起紅暈，雖然分不清是因為羞澀還是憤怒，但我直覺的感到是後者，他總不能對我一個食物表露出羞澀吧，所以大概率是被我發現這段奸情的憤怒。

至于為什麼說是奸情——他擺出這麼大幅畫放在書房裡，不僅日日見到，說不定無聊時還會一直欣賞。要是親人就不會這麼急着推我出來，所以不可能；要是戀人，那就更不能了，這麼漂亮的戀人有什麼不能看的？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凱厄斯得不到的女人。

這隻殘暴的野獸不是沒有人類的情感嗎？我竟沒有出現逃跑被發現的恐懼，我一定是瘋了，居然敢指着凱厄斯挖苦他，“我都看清了，吸血鬼也會愛而不得？”

奇怪的是，凱厄斯生氣的臉上浮起淡淡的譏笑，我起初以為他譏諷的是我，但細看後發現，凱厄斯的嘴唇微微顫抖着，尤其是那雙血色的瞳孔，一貫盛着冷酷的眼裡，居然罕見的、滿懷脆弱的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想起畫像上的女人像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