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很沉。
平靜又安逸,好像填補了身體疲憊的虧空。
“叭。”
小氣泡破碎開來,洛瓷“啪叽”落入水裡,團起小拳頭,揉了揉犯困的眼角。
水缸就擺在赫倫恩的床頭,旁邊還擺放了一隻花瓶。
赫倫恩的房間裡原本沒有這些裝飾的,也許是為了讓小人魚心情更好。
水溫恰到好處,洛瓷睡多了,想活動活動尾巴。
舒展鳍紗,繞着水缸遊了一圈。
遊累了浮上水面,花瓶裡葉片郁郁蔥蔥,葉肉飽滿豐厚,覆蓋着一層像貓尾草一樣的毛。
卧室和辦公區就一牆之隔,耳鳍輕微動了動,聽見赫倫恩的說話聲。
應該是在開會。
他扭動短胖的小尾巴接近,想捏捏那片肥嘟嘟的葉子。
鉚足了勁,奮力去夠,總是差那麼一點。
靈機一動,把米魯從頭頂上摘下來,墊在尾巴尖下面。
米魯圓滾的身體砰彈砰彈的,就像蓬松柔軟的蹦蹦床,洛瓷總算撲騰夠到那片葉子,用力過大,花瓶身子一歪,從櫃子上滾了下來。
“咕噜噜——”
辦公區聲音戛然而止。
聽見腳步聲,小人魚呲溜一竄遊回缸底趴着裝睡,一串小氣泡随着呼吸飄到水面。
赫倫恩剛走進卧室,就見一地狼藉,水濺的到處都是,花瓶也打翻在地上。
小人魚趴在缸底,撅着屁股背對着他,兩隻小胖手還欲蓋彌彰的捂着自己的眼睛。
像是性格惡劣,卻受到寵愛的手欠貓咪,意識到自己做錯了裝乖巧。
就差把“壞事是我做的”幾個字貼在腦門兒上了。
他将花瓶撿起,低頭看向小人魚:“睡醒了就搗蛋?”
洛瓷慢吞吞放下小肉手,吭哧吭哧從水面冒出個小腦袋,軟乎乎的嗓音:“嗚…我不是故意哒。”
巴掌長大的小人魚,發聲器官還未發育完全,說起話來奶聲奶氣的,黏糊糊,甜膩膩,讓人想到剛出籠的小奶糕,讓人不忍責怪。
赫倫恩心中又湧起了遺憾——對于自己不是第一個聽見小人魚童語的遺憾。
洛瓷不喜歡在魚缸裡,小尾巴一搖一擺,遊到赫倫恩面前,朝他伸出胖墩墩的手臂,意思是想要抱抱。
赫倫恩用手掌托住尾巴,把小人魚抱起來。
洛瓷姿勢娴熟的往赫倫恩身上蹭,像一塊粘人的小糖糕扒在胸口。
掌下肌肉鼓鼓的,很結實,又很有彈性,就算隔着制服外套也能感覺手感非常的好,似乎蘊藏着某種爆發力。
耳鳍無意識放松,尾巴悠閑的垂下來輕搖,當即就把臉埋在懷裡不肯出來了。
看過紀錄片後,他就更想黏着赫倫恩了。
不能理解居然有人會不喜歡為了他們和平沖鋒陷陣的戰士,但就算其他人不喜歡也沒關系,他要告訴赫倫恩自己很喜歡他。
赫倫恩還有會要開,本來想把小人魚放回去。
洛瓷小爪子抓的緊緊的,魚屁股就是不肯挪窩。
赫倫恩隻得抱着這條黏人的小魚回到工作區,繼續處理光腦文件。
事實上這五天,對于赫倫恩而言相當漫長,也是他工作效率最低的幾天。
他對守衛進行過問訊,小人魚那天沒什麼異常,就是看電影的時候被惹哭了,赫倫恩有點無言。
小人魚和大霧具體有什麼關聯,他沒問小人魚,也沒必要問,具體原因他會查。
比起這個他更關心小人魚的身體狀況,小人魚送到醫療中心後,被判斷為精神力透支,陷入緊急休眠,最初的兩天是放在療養箱裡。
療養箱能夠補充小人魚透支的精神力,也能定時輸送營養液維持小人魚的生命,即使昏睡也不會感到饑餓。
這些赫倫恩一清二楚。
沒有小人魚幹擾,他以為自己能專注工作,但事實卻恰恰相反。
他時常走神,腦海浮現出小人魚無精打采躺在他懷裡的畫面,小臉冰涼雪白,軟趴趴團成一個卷,脆弱的就像一捧浸透夜色,即将在日出消失的泡沫。
赫倫恩不得不承認,比起沒精神的小人魚,他更想見到耍賴撒嬌的小人魚。
精神透支,即使不用休養艙,多休息幾天也能自愈。
但在那兩天裡,他卻頻繁出入醫療中心,一兩個小時就跑一趟,晚上更是幹脆直接守在那裡,赫倫恩也覺得自己這樣很反常,根本沒有必要,他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有這樣非理性的一面。
仔細想想,他為小人魚破例太多,好像某種陌生的情緒從某處向全身蔓延,左右他的行動。
從第三天開始,小人魚就可以出艙了。赫倫恩直接把小人魚帶回自己的房間,省去了來回跑的時間。
都說水是萬物起源,從水中誕生的生命更是奇妙,他從未有過這樣清晰的感知,小人魚蜷縮懷在泡泡裡,雪白的頭發就像朦胧的紗霧,尾鳍輕柔的搖曳擺動,像一束清透的光落入萬丈星河。
赫倫恩發現自己的專注力沒有降低,隻不過全都用在了小人魚身上,分給工作的少的可憐。
“咕~”
小人魚肚子的叫聲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洛瓷對上他的目光,耳朵尖慢慢發燙,低下腦袋捂住癟巴巴的小肚子。
他慢吞吞捏住肚子揪了揪,不知道這次睡了多久,不僅腦袋沉沉的,肚子也空空的。
赫倫恩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接通勤務官的通訊:“是我,把東西端進來。”
沒幾分鐘,勤務官端着早已備好的餐盤出現在了房間裡。
洛瓷還以為是十束,沒想到是個生面孔,藏在赫倫恩懷裡偷偷瞅了好幾眼。
勤務官也覺得稀奇,元帥平時嫌吃東西耽誤工作沒效率,認為營養液足夠維持生命,連換個口味都嫌麻煩,居然主動改善夥食?
直到他瞧見仰着小腦袋看他的小人魚。
小人魚肉乎乎的臉蛋充滿稚氣,乖乖趴在那裡,清亮剔透的眼睛就像玻璃珠。
他沒忍住,試探的想伸手摸摸小人魚。
洛瓷見勤務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流露出親近的渴望,沒忍心拒絕。
赫倫恩:“你先出去。”
勤務官失落轉身。
洛瓷偷瞄赫倫恩的表情,無聲翹起尾巴尖,拿腦袋頂了頂赫倫恩的胸口,奶呼呼的嘚瑟:“嗚,别那麼兇嘛…”
赫倫恩面無表情敲了敲他的腦袋:“矜持點,别随便什麼人都讓摸。”
什麼叫随便什麼人?那不是你的下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