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物鐘叫醒我之前,今天又是柯娜在當我的鬧鐘,大約是因為這裡的冬天實在太冷了,也有可能是我還在認床,總是睡得不太安穩。這幾日的早晨往往是手冢已經陪柯娜在林子邊上繞了一圈了以後,他才牽着狗上樓到我房間。
一隻成年的阿拉斯加重量絕對不容小觑,而手冢隻是站在門前,看着柯娜毫不客氣地爬上床,毛絨絨的腦袋在我臉上蹭來蹭去。
我睜開眼艱難起身,一邊撫摸着柯娜一邊打呵欠,擡頭看向手冢,他依舊面無表情,但我知道他在幸災樂禍。
「早苗姐姐快起床,」迪安突然出現在門口,「我們今天要去滑雪了!」
見他一臉興奮,我才想起昨天吃晚飯的時候巴斯說這裡離滑雪場很近。
「好,我馬上就好。」我立馬拍了拍柯娜讓她下去。
車程差不多半小時,滿眼望過去都是白皚皚的雪,這讓我有些看呆了,下了車剛走幾步,手冢把我落在車上的帽子拿過來替我戴上,他的手很暖,不經意碰到我的耳朵,明顯的溫差讓我縮了縮脖子。
「山上冷。」他解釋道。
我兩手揉着耳朵,對着他笑了笑,冷風吹得我臉頰通紅。
雖然看見這麼多雪确實很讓人興奮,然而我作為一個在海邊生活了十幾年的人,滑雪并不是我的強項,小心翼翼嘗試了幾次隻能勉強保持着身體的平衡,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摔倒,手冢這家夥倒好,他踩着單闆遊刃有餘從我身旁滑過,身後跟着不服輸的迪安小朋友。
幸好巴斯是個可靠的成年人,他負責照看我,防止我又一頭栽進雪地裡。
在陡坡騰空跳起,周圍人都在叫好,陽光下手冢神采飛揚,就算是我也很少見到他這樣暢快且自由的模樣。
轉了一圈他又回到了起點,他戴着滑雪鏡,茶色的鏡片遮住了他的眼睛,隻露出了半張臉,頭上那頂灰色的毛線帽是兩年前他和叔叔出發去瑞士登山前我送給他的,外婆親手織的。我也有一頂顔色不同的,可我覺得粉色很不适合我,所以我一直不願意戴出門。
「等等,」老玩家手冢還沒停下就過來拉着我繼續向下滑,「這樣會摔倒的,喂……」
「你不怕摔倒的,」他在旁邊轉頭看我,金燦燦的光落在他肩上,「早苗,你能做到。」
我正準備找巴斯求救,卻發現他已經和兒子滑去其他地方了,隻好又搖了搖頭說:「國光,别委屈我這個菜鳥了。」
他擡手按了按我的眉心,手套上沾了雪有點冰涼涼的,然後接着勸道:「就試一次,我在你身邊。」
搖晃着身子努力尋找平衡,我剛被撫平的眉心又皺起來,前方是一個陡坡,我想自己肯定要摔倒了,便又開口對着他抱怨道:「國光你好像很期待看到我出糗。」
「沒有,」他迅速否認,「隻是看到你也有笨拙的時候,很難得。」
「兄弟,你想笑話我就直說。」我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栽下去,在即将摔倒的同時我艱難地穩住而後順利滑了下去,在後面的手冢見我滑到這個坡的中間才追了上來。
總算是找到了點感覺,我笑着喊道:「國光你快看!」
說着他已經到了我身邊,滑雪鏡的反光閃了一下我的眼睛,我下意識閉上眼扭開頭,這一躲可好,剛剛搖搖晃晃都沒摔倒的我直接身子一斜,在雪地上滾了兩圈。
「都怪你!」我坐在地上,團起雪球扔出去,正中他的臉,沒想到自己能扔得這麼準,我和他兩個人都在原地呆住了。
兩秒鐘以後我開始狂笑不止。
「早苗。」他無奈地摘下帽子和滑雪鏡,抖掉上面的雪又擦了擦臉。
「請接受我真心實意的道歉。」我拆掉滑雪闆爬起來,兩手托着自己的臉歪了歪頭。
于是手冢歎了一口氣。
後來我們在山裡又多待了一天才回到市區,迪安很喜歡柯娜,離開前有些舍不得,他們兩個在樓下玩了好一會兒球,巴斯最後不得不把兒子強行拉上車。不過再過一天我也要回日本了,回想這段假期的經曆真是太不真實了。
平安夜裡我們在下棋,客廳的壁爐很暖和,天空有星星。跨年夜裡我們在滑雪場,到處挂着的閃爍的彩燈,人們在狂歡,我在大廳裡頂替了巴斯的位置和一群不認識的外國人玩橋牌,手冢靜靜地站在我身後,我給我們赢了兩杯熱可可。
我給師父打電話祝賀新年,那時推門進來的手冢沒有接過我遞過去的手機,他比了一個「我在門外等你」的手勢又帶上了門。
那頭的師父拐彎抹角問孫子過得如何,這頭的手冢則是别扭地拒絕了問候,我夾在中間别無他法,隻能是對師父說:「國光恢複得很不錯,他祝您新年快樂。」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好幼稚。」挂了電話,我走出門五指并攏準備敲他的頭頂,還沒碰到時就被他擋下。
「你是練柔道的。」手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