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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你覺得愛情是什麼?

「早上好。」

應該要和往常一樣在五點半準時起床的我，這一日是被一聲來自耳畔的早安叫醒的，一隻手隔着單薄的衣衫貼在我的小腹上，正傳遞着不屬于我自己的熱度，身後的氣息變得越來越明顯，我花了三秒鐘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在對方的懷抱裡慢慢翻了個身，擡起頭便對上那雙沒有被鏡片擋住的眼睛。

「睡得好嗎？」

這是第二聲問候，我點了點頭，想要起身去看時間，但卻被緊緊圈在懷裡。

初春的清晨還有着冬季的寒氣，我往被子裡又鑽了鑽，他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輕輕說着：「太冷了，再躺一會兒吧。」

我總算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第一次讓柳生留宿了。

正式建立戀愛關系之後，我并沒有像想象中那般措手不及，這一切更像是順其自然就發生了似的，尤其是我和柳生之間還有着一段極為深厚的同窗情誼作為鋪墊，我甚至在他拿出那年在花火大會就準備送給我的項鍊時，恍然大悟地笑出聲來，原來他喜歡的那個人是我。

不過能夠從朋友變成戀人在現實生活中确實挺少見的，因為對于大多數人而言，相處其實都是在相愛之後，如果像我和柳生這樣提前經曆過相處再跳進相愛的階段的話，又應該怎麼走下去呢。

也許人在戀愛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去想象一個未來的景象，也就是在原本那個隻有自己的未來中為對方規劃的一個新的圖景。雖然明知道實現的可能性并不确定，但還是會忍不住這麼做。

我曾以為我們和别人不一樣，可到頭來戀愛中的岡田早苗和柳生比呂士也都隻是普通人。

難得比平時晚起了一個小時，但是我習慣了早晨一定要跑步，所以最後我是憑借着柔道長項将柳生壓在床上才先爬起來的，倒不是故意讓他丢面子，可是以我的武力值，就算來三個柳生也不一定能制服我。

不過站起來做拉伸的時候，隐隐約約覺得有些腰酸背痛，見我捏着後腰皺起眉頭的樣子，還躺在被子裡的那位罪魁禍首居然笑了。

「你還敢笑啊，起來，一起晨跑去。」我抗議着撲過去，按住他的肩膀低下頭看他。

「晨間運動也可以換成其他的，」柳生伸手按了按我的腰窩，「這個天氣出門跑步多冷，你不是最怕冷了嗎。」

我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這個聰明的人抓準了我的一秒鐘疏忽大意，順利讓我從主動變成了被動。

真是敗給他了。

大四第一學期開始後不久，我就把東京那間公寓退租了。柳生公司的研究室在神奈川區和港北區的交界處，離我家的拉面店有點遠，為了躲避父母的唠叨，我隻說自己在實習公司附近找了房子所以才不回家住。

因此至今為止他們都隻覺得柳生還是和我關系極好的高中同學，我不知道應該說他們是太遲鈍了，還是我看起來真的不像一個處在熱戀中的人。

關于住處的問題，我和柳生商量過後直接搬進了他的新家，實習時間畢竟有幾個月，不管是交通費還是房租都不是一筆小數目，一開始他連租金都不肯收，還好我的态度足夠堅決，他根本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我們是戀人，但在此之前我是岡田早苗。

實習工作開始後，我的工作内容與場所都很單調，早上九點準時出現在實驗室裡，下午五點就可以走人了，是非常标準的朝九晚五的生活。柳生自然不像我過着兩點一線的研究員生活，有時候他很晚才會回來，大約是為了談投資要應酬許多人，所以他身上總是帶着煙酒味，聞到他西裝外套上的氣味時，我故意搖搖頭說道：「啧，這就是生意人啊。」

「我更情願你用社會人這個詞語。」他松開脖子裡的領帶，然後從後面抱住我，「今天好累，不想動了。」

「連你都這樣，那我對自己畢業以後的社畜生活是沒什麼期待了，」我笑着擡起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柳生社長辛苦了，是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呢？」

「當然是先吃飯。」說着他一把拉過往廚房去的我，低頭吻下來。

膩歪的日常我還可以講很多很多，不過這并不是我們連個人故事的重點。從心态上來說，我可能一直都沒有覺得他跟以前的柳生有什麼不同，我們始終存在着一個眼神就可以明白彼此的默契，也存在着一個手勢就可以交流的心靈相通，他确确實實站在我的身邊，卻遠遠不是并肩而立。

理由是什麼，我繼續說。

周末若是有空的話，我和柳生總是會在客廳裡看電影打發時間，像高中的時候一樣。我們兩個的喜好基本相同，不過我除了對推理懸疑類感興趣以外還很熱愛恐怖片，而别看柳生一副天塌下來都能淡定推眼鏡的樣子，實際上膽子非常小，萬聖節是他最讨厭的節日。

這周輪到我選片，為了不讓我親愛的男朋友被吓到失去意識，我折中了一下，挑了希區柯克一部相對而言很溫和的電影，至少在标簽裡包括了愛情的《愛德華大夫》。

畢竟上一次他被《驚魂記》吓到直接睡着的事情，我覺得我能笑上二十年。

影片開始播放了，我看了一眼沉默的柳生，又把頭轉回來。

今天的氣氛很明顯比平時更安靜，我知道這并不是因為我又選了希區柯克的電影，而是因為他聽到了我和師父打電話咨詢公務員考試的事情。

說一些題外話，很小的時候我就有過走精英組成為警察的想法，尤其是在師父的孫子，也就是同我相識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手冢國光毅然決然跑去德國打職網以後，我便自然而然成為了師父的繼承人候補。

其實我很滿意這個安排，并且一直就是這麼走過來的，可在設想這個未來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把柳生放進去。

談及愛情，康斯坦絲和約翰之間的陰差陽錯，我和柳生之間的順其自然，不知道為何我竟然在這二者之間找到了莫名其妙的共鳴。也許所有愛情故事的發生都應該像是上天突然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那個人一樣，可是康斯坦絲不是這樣，我也不是。

實習工作在暑假開始前接近了尾聲，回校第一天我帶着自己的研究報告準備去找一趟導師，在文印室打印資料的時候碰見了新津，他問道：「你要跟着田村老師讀研嗎，還是你準備和七海一樣，畢業就結婚？」

「不想讀書了，那不适合我。」我搖了搖頭把打印好的紙整理好，「還有結婚？我為什麼要結婚？」

「你和那位西裝男不是已經住在一起了嗎？」新津面無表情地說。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新津同學。」我冷下臉來，按了兩下訂書機就拿起資料走出了門。

如果在選擇相愛之前我就先告訴柳生我想要的未來是什麼樣的話，之後可能也就不會産生落差了。而我們都過早地相信了彼此會長時間相伴，會保持原狀，會就這樣走下去，可是最終得到的是什麼，我那個時候不知道。

後來柳生也仿佛沒有注意到我的想法一樣，我們之間一切如常，和每一對仍然相愛的戀人一樣。

新的一年又來了，隻有我明白，确實有什麼東西不太一樣了。

說來誰也不信，在一起的時間裡，我們從來沒有過争吵，一次都沒有。就像從中學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的那六年，我們恰到好處地做着讓對方感到舒服的事情，不會存在任何引起不滿的可能性。

「不可思議。」

這是仁王雅治暑假意外闖進柳生的公寓後，卻撞見了穿着家居服的我時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我自然問過他為什麼會這麼想，但從他那裡得到的回答總是一如既往不太着調，他說：「我甯可相信你們兩個喜歡上同一個人，都不太相信你們兩個會走到一起。」

「仁王老師，這又是個什麼說法？」我把一罐啤酒打開遞給他。

「你要知道拍檔之間的默契并不适用于戀人，透明見底的心思反而是缺點，你們太了解彼此了，」仁王仰頭喝了一大口，「不過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プリッ（puri）。」

他的話我想了很久，在柳生面前的我是我自己嗎，還是說，我隻是不自覺成為了那個适合成為柳生女朋友的人。好比我一定會去當警察這件事，我們從沒有拿出來讨論過，所有的事情都在默認中進行着，我在用我的沉默讓他相信我會留下來，甚至成為公司的一員，成為集團的一員，然後再順理成章地繼續生活在一起。

公務員開考當日，我第一次對柳生撒了謊，一個人出了門，然後在考場門口遇到了和我分到同一考區的真田弦一郎。

之後，是面試合格并進入警校培訓的通知。

再之後，是一件轟動全東京的綁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