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掰開那塊面包嗅了嗅,因為什麼添加劑也沒有,面包裡的紋理有些粗糙,帶着濃郁的麥香。
我撕下一條放進嘴中嚼了起來,面包不是我最喜歡那種軟嫩的口感,有些筋道,對我而言還有些過于甜了。我鄒了鄒眉頭,知道古埃及人嗜甜,但是這未免也太甜了。
我狐疑着看了看圖特摩斯,他正閉着嘴巴慢條斯理地咀嚼着口中的肉,一點聲音也沒有,我也看不到他牙齒的狀況。
“朱裡,你看我做什麼?你也想吃烤盤烤肉嗎?”圖特摩斯咽下了嘴裡的肉好奇地問道。他大概是誤會了我的目光,十分大方地就将他面前那份依舊散發着熱氣的烤肉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擺了擺手:“你張開嘴,讓我看看你的牙齒。”
“牙齒?”圖特摩斯不解,但還是乖乖地張開了自己的嘴巴。
一口白森森的整齊牙齒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将頭湊了過去仔細看了看,也沒有什麼蛀牙。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吃了甜食記得要好好刷牙,不然蛀牙了可有你罪受的。”
圖特摩斯點了點頭,又繼續吃了起來。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圖特摩斯的胃口很好,飯量也不錯。一大桌子的玉食珍馐不說被他一掃而空,但也有大半進了他的肚子裡。
酒足飯飽,圖特摩斯十分沒有形象地癱坐在了椅子上。我看着他那精壯的身材,還有他那剛剛進食完微微凸起的小腹,真有些擔心他會消化不了。
“圖特摩斯,要不,我們還是出去散散步吧?你看今天外面的月光多漂亮!”我轉頭望了望庭院,提議道。
圖特摩斯并沒有反對,他此時需要處理的政務并不多,維西爾和哈特謝普蘇特承擔了他絕大部分的工作。
如今的圖特摩斯以其說是一個實權的國王,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供國民們瞻仰的吉祥物。即便在宮廷之中,圖特摩斯與哈特謝普蘇特的威望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哈特謝普蘇特有着十八王朝最尊貴的血統,她的身上流淌着特提舍麗的血液。
特提舍麗,擁有着前朝的王族的血脈,至今仍被許許多多的權貴們視為正統。而不論是圖特摩斯,還是他那同名的父親,都是庶出,他們母親的血統我們尚且不得而知。
但即便同樣出身名門,又豈可與尊貴的特提舍麗相提并論呢?
在圖特摩斯登基之初,想要擁立哈特謝普蘇特女王上位的聲音就始終絡繹不絕。這一些,想必圖特摩斯都感受到了吧。
圖特摩斯此時的興緻頗高,他拉着我漫無目的地在王宮中閑逛。一路上,我們見過一列列穿梭在宮廷長廊裡的宮女與内侍,那些仿佛雕塑般矗立在各個路口的侍衛們。
時不時上來行禮的人們打擾了圖特摩斯的談興,索性,他帶着我越走越偏,似乎向着王宮的深處走了去。
溫柔的月色之下,樹影斑駁。擺脫了宮廷裡的喧鬧嘈雜,此時入耳唯有蟬鳴與鳥叫,令人身處其間不由得也被撫平了煩躁的心緒。
我們低頭,看見平坦的小徑之上,月色籠罩之中,唯有圖特摩斯一個人的倒影。
這很有趣,我就像是一個盤桓在埃及十八王朝王宮中的幽靈,但卻并不吓人。圖特摩斯毫不以為意,但拉着我向前走的腳步卻越發的快了。
“朱裡,我帶你去個地方!”圖特摩斯歡快地說道。
我能感覺到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圖特摩斯整個人都越發地放松了下來。
又走了一會兒,一座小巧卻秀麗的宮殿忽然映入了我的眼簾。我很快就認出了它,正是我與圖特摩斯第一次相遇時,他所在的那座宮殿。
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不知他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而這裡又是哪兒?
宮殿的門廊與庭院中閃爍着點點的火光,除了門口站崗的兩名侍衛之外,整個宮殿裡空無一人。圖特摩斯在侍衛們詫異地目光下,帶着我走進了宮殿,再次來到了我們初見的那一方庭院裡。
“這裡是我母親曾經住過的宮殿……不是哈特謝普蘇特,是伊西絲。”圖特摩斯站在水池前,注視着那一方清淺的池水,上面正盛開這一朵一朵潔白的蓮花。他的語氣裡,帶着無限地眷戀。
細細的晚風與月色一樣溫柔,圖特摩斯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撫弄着身前的那一朵蓮花。我想,他此時并不需要我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