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城能看不出來這倆人雙簧一樣給蘇雪打掩護嘛,但是他并打算繼續追究,就像他說的,聖上留着蘇雪有用,他必須得讓蘇雪活着。
“既然這樣,來人,”陸城用手指勾了一下,他看到嚴嘉慌張的眼神,笑了下,“這東西怎麼配聖上的四衛動手。”
他叫來的是行刑太監,這些人照蘇雪的說法都不是活人,純純閻王爺轉世,不論是心思還是手段都陰毒得令人懷疑他們是不是有過父母生養。
這些太監專門懲罰内府犯了錯的小黃門,隻聽陸城一個的使喚,連陸修良的面子都不會給。
嚴嘉低下頭,蘇雪隻能自求多福了。
……
近午夜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遼王府門口,扔下一個麻布袋子就離開了,即使麻溜如薛英也根本追不上他們。
“别追了!”蕭弘辰手都發抖,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差點就學蘇雪一樣沖進司禮監,但是信裡一再強調如果蕭弘辰此時進宮那麼他可能再也見不到蘇雪了,可現在來看,他甯可拼死進宮,也不想見到這樣的蘇雪。
陸城果然給蘇雪留了一口氣。
但也就這麼一口氣。
蕭弘辰把麻袋從蘇雪身上撥下來,眼神一怔,他上次見到如此血淋淋的場景還是在戰場上,然而與遍體鱗傷形成對比的是蘇雪的一張臉還是白白淨淨的。
行刑太監們的想法很簡單,蘇雪除了這張臉需要給蕭弘辰看,沒什麼地方需要留情。
這大概也是陸城的叮囑。
蘇雪嘴裡的破布終于被取了出來,上面滿是血污,散發着一股腥臭味。
“王爺,”蘇雪總算能說話了,然而他發現自己也沒什麼力氣可以開口了,他顫抖着擡起自己的手,“你看。”
蕭弘辰不知道要看什麼,隻能輕輕握住蘇雪的手,心疼不已。
蘇雪抖抖自己指間的頭發,“好不容易能打赢嚴嘉。”
“……”蕭弘辰小心地抱起蘇雪,安排府裡的人準備熱水和金瘡藥,“我抱你回家。”
“嗯。”蘇雪閉上眼偎進蕭弘辰的懷裡,這時候才感覺到疼。
琴閑把蘇雪的血衣換下來,眼睛都紅了,“金翠姑姑,你說小祖宗這是置得哪門子氣啊,這衣服都黏在他身上了,”他擦擦眼睛,“剛剛王爺給他脫下來的時候小祖宗疼得都喊娘了。”
金翠歎了口氣,“他要不挨這頓打,心裡怕是過不去的。”
他們這些當差的人并不是每個都像蘇雪這麼有種,但是心裡都佩服這樣的人,如果有人肯為自己這樣出頭,那真是死都值得。
說白了,大家都缺愛,卻也都不敢愛。
因此敢愛的人就應該有人愛。
蕭弘辰不斷深呼吸,他甚至不敢用棉布,隻拿輕薄的絲綢蘸着溫水給蘇雪一寸一寸地清理傷口,他不會問蘇雪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傻話,他眼見着蘇雪為楊一清的死而消沉了好幾天,知道蘇雪遲早得發洩出來,隻是這發洩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王爺,”蘇雪都懶得叫疼了,他決定用殘存的力氣說點有用的話,“對不起。”
蕭弘辰眨眼,“什麼?”
蘇雪是被打傻了還是怎麼的,竟然和自己道歉了?
“我從前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麼非要追究賢妃娘娘的事情,”因為指甲縫被鋼針紮透,蘇雪甚至握不緊拳頭,“上一世我還覺得你為了大将軍的事情闖宮也很傻。”
感同身受真是件奢侈的事情,隻有禍及自身才有可能經曆與對方相當的痛苦。
“所以你後來怎麼做都對。”蘇雪咬着牙,他現在也隻想像蕭弘辰當年一樣立把刀讓陸城撞上去。
蕭弘辰微微笑了一下,“不是的,”他小心翼翼地給蘇雪塗藥膏,“我想要那個位置,不是因為我想要複仇或者清算什麼的。”
“說這樣的話,可能有些自大,”蕭弘辰看向蘇雪,“但是我想讓世人知道,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像皇兄一般。”
蘇雪愣住。
“不是所有皇帝都要為了權力去做那些傷害無辜人的事情。”
這就像自己上一世同蕭弘辰說的一樣。
蘇雪真不知道這一世蕭弘辰怎麼就無師自通了,不過他自己卻不是當初那樣的心境了,他的手指無法蜷起也無法伸直,但他還是盡力把手貼在蕭弘辰的臉上,“王爺,如果我要你坐到那個位置上,”他的眼睛閃着光,溫暖如月,“殺光這些欺負我的人呢?”
蕭弘辰笑了。
他輕輕扶着蘇雪的手,眼裡是一樣的溫柔,他抱緊了蘇雪,“欺負過你的人,怎麼能算是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