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人生的第一次表白以失敗告終,他隻好在原地冷靜,紀念他那遲到的青春和無處安放的躍躍欲試。
越挫越勇也是一種美德,但當感性散去,理性的那一面又穩居上風。他當然知道他和藏馬之間必定存在問題,他不确定具體是什麼,但如果解決不了,他們永遠沒有可能進一步發展。
這和雙方的喜歡、單方面的追求、亦或者其他什麼都無關。
會是什麼呢?
五條悟思考了一會,又有些不爽,不管是什麼都證明了那個問題排在五條悟前面,藏馬為此放棄了他。
這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穩,五條家宅入夜後極為寂靜,但架不住内心的煩躁。五條悟翻來覆去把自己裹成了一個卷,又廢力解開自己,反複幾次後天已經蒙蒙發亮。
藏馬睡在隔壁,呼吸和心跳沒有變化,一如既往地安穩。
可惡。
五條老師輸了。
五條悟毫無睡意,睜着眼睛佯裝休息,大腦卻一點都不配合地發出糖分告急的預警。
算了,家主就有任性的權利。五條悟以最快地速度爬了起來,大張旗鼓地在淩晨五點多的時候叫醒了整個家宅的族人,幹淨利落地指揮起了後勤部門準備早點(甜品),然後不出意料地在六點多的時候看見了不得不起床的藏馬。
妖怪其實幾天不睡覺也沒事,但人類相反,在經過一整晚的自我内耗後,最強六眼有了一圈淺淺的黑眼圈,惹得藏馬多看了兩眼。
“呐,又偷看我。”五條悟用蛋糕叉點了點藏馬,惡狠狠道,“不僅不坦率,還很難懂。”
這個評價有點埋怨的意思,但五條悟的語氣非常輕松,就仿佛昨天告白失敗的另有其人,這與淩晨輾轉反側的動靜不太相符。
藏馬困惑地将視線移到五條悟的臉上,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上分辨一二。
無果,五條悟仿佛毫發無損,昨晚的一切如同幻覺一般不真實起來。
“在想什麼?”五條悟問。
藏馬剛想回答,五條悟又搶在他說話之前插話:“不會是在想離開咒高吧?”
他做出誇張地表情,每根頭發絲都在配合他那誇張的表演,然後看着藏馬露出猶豫的表情。
藏馬當然是該走的,他已經在五條悟身體裡植入了種子,接近對方的目的達成,似乎并沒有繼續留下去的必要。
但是,就像當年他應該離開南野志保利卻最終選擇繼續留下一樣,屬于人類那一部分的優柔寡斷影響着他,他越來越不像是個妖怪。
“暫時……沒必要吧。”藏馬搖了搖頭,而後看見五條悟的神色“亮”了起來。
那是一種感覺,明明室内的燈光沒有變,但藏馬卻“看到”對方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藏馬跟着笑了。
他還是有很多顧慮,因為被各種詭谲陰謀所包圍,他時時刻刻都處在緊繃和戒備的狀态裡,但這不影響他欣賞五條悟,無關種族和立場。
“所以啊,你明明就很喜歡我嘛。”五條悟吃掉最後一口蛋糕,在藏馬猶疑的眼神中繼續說道,“可惡,所以到底我們之間的問題是什麼?”
藏馬:“……”
五條悟自言自語道:“妖怪和人類差别很大嗎?”
藏馬歎氣:“完全不一樣好嗎。”
五條悟:“欸?不一樣在哪裡?”
這個問題很難概括,藏馬沉思許久:“比如說……你那麼讨厭咒術界的上層,為什麼沒有選擇殺掉他們?”
五條悟攤手:“因為沒有用哦,我可以選擇直接‘重啟’,但那樣的家夥一個又一個,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最後隻會演變成‘隻要五條悟看不順眼的家夥就統統幹掉’。”
“比起當反派BOSS,我更喜歡當老師,畢竟沒有人會追随一個殺瘋了的獨裁者,但是學生們應該很喜歡我這樣的辛勤園丁。”
藏馬聽見他大言不慚地自誇,有點想笑,但是憋住,輕輕咳了一聲:“妖怪就完全不同。”
他想到千年來魔界一直存在的紛争,緩緩說道:“妖怪會選擇‘重啟’,即便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也會選擇動手,更不會有其他妖怪認為這是獨裁的行為。”
藏馬點到即止,但五條悟聽明白了,他質疑:“你也是這樣?”
藏馬舉了個例子:“我曾經派人擊殺黃泉,沒人覺得這有問題,包括黃泉自己。”
這麼說有點絕對,因為黃泉究竟怎麼想的無從考證,但少數知情人也并不認為藏馬當年的做法有什麼問題,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事實上藏馬自己都記不準确當年的緣由了——強者可以對弱者做任何事情,這就是妖怪。
但五條悟想到了另一個關鍵,他問:“那是以前,那麼現在呢?”
這個問題讓藏馬一怔。
五條悟說話的語氣依然有些自由散漫,卻一擊即中,藏馬抿緊了嘴唇,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但肉眼可見地嚴肅起來。
然後五條悟再次開口:“再來一次你還會這麼做嗎?”
這句話打消了藏馬準備的其他腹稿,他怔忪地放松下來,他突然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