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鯉伴定定地看着五條悟,“放心,藏馬他有鬼鏡。”
話音剛落,結界内的醫院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兩株巨大的植物分别在醫院一樓和三樓破土而出,藤蔓如同蟒蛇一般迅速遊走在樓道内的牆面上,幾乎是在眨眼間,遮天蔽日的樹冠攀援而上,樹冠間似花似葉的部分釋放出磷粉,一樓和三樓的時間瞬間“靜止”。
五條悟看了一眼:“鬼鏡?”
鯉伴:“這是一種能夠拟态的魔界植物,也是唯一能與其他S級植物共存的植物。”
又是五條悟不知道的情報,他看着醫院的方向,片刻後問道:“有兩株鬼鏡?”
鯉伴點頭,他閉上了一隻眼睛:“準确的說,最多存在兩株鬼鏡。”
妖怪之間不存在“公開術式”後取得某稱程度的攻擊加成,是以常年居住于人間界的鯉伴所知道的信息也并不多。
千年前藏馬剛收服鬼鏡時還吐槽過幾句鬼鏡是個麻煩的植物,也并不太喜歡驅使它。
但……
隐沒于黑暗中的藏馬輕輕歎了口氣,麻煩但管用。
這就夠了。
醫院内到處充斥着人類的咆哮聲,藏馬面色凝重。戰鬥一旦打響,幾乎沒有任何人能保證這些人類的安全,這讓他有些為難,但理性的那一面占據上風,他知道自己無瑕顧及他們。
這是一種非常矛盾的心态,人類和妖怪的血脈左右着情緒和選擇,他垂下眼眸強迫自己冷靜,在黑暗的病房裡駐足,宛若一株不會移動的植物。
“嗤,藏馬,你不會是想保護這些人類吧?”
從醫院廣播裡傳出了突兀的聲音,老式喇叭夾雜着滋啦滋啦的電流聲,這讓雷刹的聲音有些失真。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呢?”雷刹嗤笑了一聲,“三株S級植物,你能驅使它們多久?”
在神念樹的護佑下,醫院内的咆哮聲逐漸平息了下來,藏馬走神了半秒,詭異的違和感敲打着他的神經。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被我忽略了?他自問。
雷刹的聲音适時響起:“藏頭露尾的老鼠,再不滾出來,我把這裡的人都吃了。”
藏馬依然沒有動,他垂手而立,對雷刹的威脅充耳不聞,人類善良的那一面被壓在了心底最深處,冷靜的大妖覺醒了血脈,他不動聲色地作出了判斷……
……這個精妙的布局并不像是雷刹的風格。
雷刹是個什麼樣的妖怪?從此前短暫的交手來看,他強大、莽撞、目中無人,雖然因為藏馬的暗算被生擒,但那隻是出其不意的詭勝,雙方都知道這不能作為衡量實力的決定性因素。
片刻後,藏馬的袖口蜿蜒而出一株鹦鹉草,纖弱的枝條在S級植物的威壓下顫顫巍巍地前進,慢吞吞地貼着地面從門縫裡溜達了出去,攀上牆面,緩慢又鑒定地向角落的監控前進。
S級植物的領地範圍内不允許存在其他植物,但由支配級妖怪持有的植物例外,它将被視為支配級妖怪的一部分。
袖間纏繞的鹦鹉草輕輕裹緊藏馬的手腕,确認了鹦鹉草已經控制了監控畫面後,藏馬推開門離開了當前的房間。
在藏馬開始行動後,身處結界外的六眼立即捕捉到了動靜。
五條悟說:“我要進去。”
他說的毫無轉圜餘地,但鯉伴卻輕咳了一聲,笑着堅持:“你不能,這是藏馬的戰鬥。”
五條悟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鯉伴。
夜間的風帶來細微的涼意,現在是夏末,屬于炎熱夏天的暑氣即将退卻,秋意的涼風似乎早到了一刻,兩人立于庭中,邊聊天邊試探。
鯉伴輕咳一聲,不情不願地解釋:“藏馬進去時說了,别讓任何人進來,我猜也包括你。”
五條悟無語,他突然有點氣餒,因為無論如何努力,他和藏馬之間依然泾渭分明。他們畢竟隻認識了幾個月,這對于擁有漫長生命的妖怪來說可能真的隻是打個盹兒的功夫。
鯉伴擡起下巴,朝着醫院的方向揚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得更具體一點:“你别誤會,藏馬并不是排斥你,而是他進去的時候,就做好了覺悟。”
他語氣分明冷淡,但因為慣有的風流,有一種娓娓道來的感覺。
“那麼多人類在裡面,神念樹能護住多久?一旦與雷刹交鋒,藏馬很有可能放棄一株神念樹,那麼現在尚未異化的人類會在5分鐘内完成異化,你能做什麼?是直接擊殺他們?還是等他們變成‘喪屍’後再擊殺他們?”
鯉伴歎了口氣:“五條悟,你是人類,你想好了嗎?”
“這種事情……”五條悟沒有回答,他反問鯉伴,“所以呢,他想好了?”
鯉伴沉默,閉眼淺淺地應道:“會想好的。”
五條悟洞察了這句話背後的真意,他仿佛口含滾燙的烈火,從胸腔灼燒至喉口,但他整個人又顯得冰冷如霜,臉色凝重又躊躇。
他往前踏了一步,鯉伴再次攔住了他,鄭重其事地搖頭,懇求道:“鬧出這種事情,藏馬會認為是他的責任。他那麼在意你,怎麼會願意讓你來處理?”
鯉伴再次強調:“你是人類啊。”
這句話把五條悟釘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