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馬的盛怒沉寂在水面之下,表面看起來卻波瀾不驚。
這種盛怒間接感染了五條悟,他幾乎是在大竹踏前一步的刹那側身擋在了藏馬面前,蔚藍的瞳孔凝視着靈界特防隊,維護的态度不言而喻。
藏馬的盛怒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稍頓片刻,藏馬從五條悟的身後探出腦袋,作出退讓,“當務之急是救治感染的人類。”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以至于大竹緊繃的神經也跟着放松,在默默衡量在場諸位的戰力後,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武器,故作淡定地咳了一聲。
“這件事情需要你向靈界作個解釋。”
藏馬聞言笑了一聲,固然收斂了氣勢,但他的敵意十分明顯,這使得他的笑聲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藏馬:“靈界和魔界聯合發出的對雷刹的通緝,恰好是我接了這個任務,我需要作什麼解釋?”
他指指不遠處雷刹的頭顱,有恃無恐:“那個還不夠嗎?”
雙方的對峙無疾而終,藏馬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率先離開了現場。
身後的咒術師與靈界忙作一團,這場戰鬥幾乎讓醫院夷為平地,善後的工作比想象的還要為難。
奴良組的妖怪也準備離開,奴良鯉伴還想交代幾句,但眼神剛與藏馬接觸,後者就搖了搖頭:“此事和奴良組沒有關系。”
言盡于此。
鯉伴淺淺思索了片刻,指着畑中秀一反問:“那你弟弟呢?”
繼續找家醫院就診并不是最優解,魔界、婆婆的寺院各有優劣,藏馬一時半會有些躊躇,但五條悟已經伸出胳膊挂在了他的身上。
五條悟:“可以先去高專讓硝子看看啊。”
直到藏馬跟着五條悟坐上輔助監督的車子時,藏馬都有些猶豫。
一夜鏖戰,但他依然有些亢奮,身體與精神的些許疲憊并不影響他的判斷和原則,所以……
還真是麻煩,藏馬沉默地摸出了手機。
既然已經針對他發起了這場襲擊,那後續……
五條悟打斷他的思索:“你不睡一會兒嗎?”
藏馬聞言一怔:“你累了嗎?”
五條悟翻了個白眼:“我有什麼累的,又不是我戰鬥了一夜。”
“這個啊……”藏馬想了想,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手機上,他沒有擡頭,“妖怪和人類不太一樣,我們并不需要太久的睡眠。”
五條悟:“那你現在在做什麼?網瘾少年?”
藏馬沉吟了片刻,終于在某個APP的趨勢上看到了自己在意的内容,點開後果不其然是方才醫院的那場戰鬥。
拍攝視角是在醫院外,鏡頭記錄了整個醫院被詭異的巨型植物吞沒,最後轟然倒下的畫面。
視頻被打上了“怪物”與“世界末日”的标簽,底下的回複初始還隻是調侃,諸如“世界末日是不是可以不用還房貸了”,而最新的幾條已經充滿了恐慌。
這還是沒有過多實質内容的視頻,如果是現場真實的畫面……
藏馬沉默地将手機舉給五條悟看,視頻被再次播放。
五條悟的注意力短暫地移到了手機上,片刻後攤了攤手:“所以啊,這是‘靈界’的陰謀?”
五條悟一下抓住了重點,藏馬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五條悟無語吐槽:“看到剛才那幾個‘怪人’,還有什麼難猜的?讓‘妖怪’和‘人類’對立,靈界從中得利,這種手法太老套了啦。”
他繼續說道,“況且你說的每個字我都有認真聽啊,閻魔王、靈界、小閻王什麼的。說到底,隻有我說的話你才完全不當一回事吧。”
說到最後,五條悟的措辭甚至帶着一些指責,但他的語氣又十分正常。一如既往的尾音上揚,是平日裡的調調,那種介于戲谑與認真之間的狀态。
于是藏馬又聞到了那股甜膩的酒味,在車廂這樣狹小的空間中,這股酒味揮之不去,刺激着敏感的神經,仿佛多聞一刻就要醉了。
這種時刻怎麼能醉呢,藏馬強迫自己不去看五條悟,視線遊離,在眼前形成斑片狀的霧。
五條悟似乎沒察覺到藏馬的狀态,他還在喋喋不休的分析。
“咒術師們也早有共識,咒靈的存在是不能公開的,因為普通人會害怕,不僅害怕‘咒靈’本身,擁有特殊術式的‘咒術師’也一樣可怕。妖怪就更好理解了,你們本身就是‘異類’,一旦公之于衆,你們便不容于世。”
“總之不會是妖怪自己想公開的,哪怕用排除法都很好猜啊。所以啊所以啊,靈界現在到底什麼狀态?你們那個‘三年之約’還有效嗎?”
藏馬終于移開了視線,但他也沒有說話。
車子行駛得非常平穩,窗外的景色以一種均勻的速度向後飛馳,沒人說話的時候車内隻有隐隐的呼吸聲。
五條悟在耐心地等待藏馬回答,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藏馬完美的外殼被敲開了一條縫,他在他的面前是如此真實。
“我不知道。”半晌後藏馬誠懇地應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語氣裡的些許低落,但五條悟卻瞬間捕捉到了。
這是和平時完全不同的藏馬,褪去了平日裡的親和、從容、若即若離,這是隻有五條悟能看到的那一面。
但這種感覺隻有短短的一瞬,幾乎是在刹那間藏馬就回過神來,戰鬥的疲憊和奇怪的氛圍影響了他的情緒,他閉了閉眼:“尚未完全失控,不過現在該關心的是人間界這邊……”
他揉了揉眉心,話沒有說完,但他對“靈界的陰謀”有了大緻的猜測。
事情會進展到哪一步呢?
會對人間界和“三年之約”造成什麼影響?
如果靈界最終再次淩駕于三界之上,那……
“而且,我還有點擔心雷绛的空間能力,以及她背後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