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根被截斷的鐵絲。
他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地放松自己的身體,随後用最小的動靜倚着牆側躺下去,屈膝,一種昆蟲爬行的蠕動方式緩慢地向牆角移動。
周遭寂靜,空氣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聲,聽起來格外詭異。
但魏長黎沒時間管那麼多,他爬了将近十分鐘才蛄蛹到牆根,别着頭張開口,不顧吃了滿嘴的沙子輕輕将鐵絲叼進嘴裡,又艱難地返回原地,倚着牆借力坐正身子,微偏頭把那小玩意兒吐掉,側身蹋肩,用食指和中指把它夾了起來,抵着牆彎成一個鈎子。
窗外鬥轉星移,天光漸漸亮起來,魏長黎心知自己時間不多,吃力地翻起手指用鐵絲去尋找繩結的空隙。
然而那小小的鐵絲好不容易戳到邊緣,他的手就因為長時間擰着勁兒用力而一陣酸麻,無法控制地瘋狂顫抖起來,本就在繩結上搖搖欲墜的鐵絲“叮”的一聲掉在地上。
“……”
魏長黎差點兒被自己的心頭血梗死,深深呼出一口氣後才調整好情緒重來,他再次并着手指把鐵絲夾起來,但由于姿勢的原因還是失敗了。
正常人,隻要不是行走在梁上的和專門抓梁上的,一般都不是溜門撬鎖的熟練工,魏長黎還是在專門學過防身術以及常年看電影的雙重加持下才懂一點,但自己實操起來發現完全不是那一回事兒。
但此時此刻也不由得他不行了,他隻能再一次把鐵絲捏在手裡。
在第無數次功虧一篑之後,魏長黎終于成功地把鐵絲戳進繩結的縫隙之中,随後他别着鐵絲鈎住繩子,用力穿插了十幾下,總算把看似死結一樣的繩索拉得松動了一些。
然而這時,閉緊的大門外卻隐隐傳來一陣腳步聲。
魏長黎聞聲表情微頓,但手裡的動作沒停,寒冬臘月裡,他手心全是細汗。
門外傳來“咚”的一聲響,聽着像一個人踹向另一個人的聲音,緊接着一個暴躁的男聲響了起來:“媽/的讓你看家,你在這裡偷懶睡覺?要不要老子給你和你那瞎眼娘一人準備一副草席和棺材?睡睡睡!我他媽讓你睡個夠!”
一個略顯年輕的求饒聲和哭喊聲響了起來,魏長黎咽了口口水,後心緊緊貼住牆壁,手中的動作卻越來越快,連鐵絲都出現了飛速上下移動的殘影——
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他舔掉一滴從鼻尖墜落在嘴唇上的汗。
“砰——”
閉合的大門應聲而開,稀薄的天光混合着濃夜的深沉鋪灑進來,幾個五大三粗的人影逆光站着。
為首的老大通體花花綠綠的文身,隻有脖子到臉上文了一個單獨的青黑色圖案,采用近年流行起來的超寫實文法,勾描出一個未足月就從母體剖出的死嬰。
他身邊站着一個瘦狗一樣的小喽啰,正點頭哈腰地捂着自己被踹的肚子,急先鋒一般跑到魏長黎所在的地方,有樣學樣地也踹了他一腳,并頗為狗腿地說:“老大沒事,這廢物還沒醒呢。”
文身男緩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将魏長黎全部籠罩在黑暗之中,他用一種秃鹫看腐肉般兇狠的眼神将青年的身體一寸一寸掃描過去,随後才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濁氣。
“看好他,天亮之前還沒反應,就拿水灌醒他。”
“得令,老大 !”瘦狗立馬點頭。
“阿猩,你留下來一起看着。”文身男将對瘦狗的輕蔑擺在明面上,又指派了一個男人留下。
那男人身材魁梧卻沉默寡言,并且長相極其不堪,臉上皮膚褶皺縱橫,真像一隻沒有進化完全的大猩猩。
阿猩并不多話,點頭應了聲“是”。
文身男扶着自己的脖子甩甩頭,又輕柔地陰狠地撫摸着自己詭異的文身,他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魏長黎,獰笑:
“想不到有一天那姓魏的弟弟也能落在老子手裡,他媽/的狗/操/的玩意兒,自己跑了害老子損失那麼多來錢的門道,我非要把他弟弟賣到中東……不,非洲……不,南美!我他媽非要把魏長鈞那傻/逼/的親弟弟賣到南美販粉!”
男身邊還站着一個眼下烏青、形容猥瑣、并且看着就一副陽/痿沒救的樣子的眼鏡男,他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朝着魏長黎“嘿嘿”笑了下,比了個下作的手勢:
“我看這小子細皮嫩肉的長得也不錯……倒不如和别的貨一起打包到東南亞賣了,到時候搞個收藏品競拍,肯定搶手。”
文身男聞聲皺起眉,先不幹不淨地罵了一句,又揮起大掌往眼鏡男臉上狠狠地呼了一巴掌:“滾你娘的,把你那變态癖好收一收,老子最看不起雙插卡走後門的,惡心透了。”
眼鏡男被扇後不僅沒有惶恐,反而癡迷地笑了下,慢悠悠地扶起自己歪掉的鏡框:“這不是為了掙錢嘛……”
文身男冷笑一聲,又對着旁邊的其他人說:“先不管他,走了,去查查今晚搞到的貨。”
幾個男人點頭,前前後後邁出屋子。
一時間這個半封閉的空間裡隻剩下瘦狗和阿猩,兩人關系不太熱絡,一個縮着肩膀在牆邊,一個守在大門處。
其他人的足音漸走漸遠,靠在牆上“不省人事”的魏長黎無聲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