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暫時沒有聽到身後有人跟來,可能是那幫綁匪以為他從正門跑了出去,于是順着大道去追,但他也不敢放松腳步,隻得踉跄地前行在江灘之上。
“砰!”
年末的第一聲爆竹沖破城市管理條例放向天空,又順着浩蕩的江風傳到江的對面。
正是一片海晏河清其樂融融的新春盛景,魏長黎卻在逃亡。
“砰砰砰砰!”
高調的五響雷将甯城周邊下縣的居民從酣睡中叫醒,天邊翻出一抹魚肚白,紅日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沖破地平線冉冉升起,遠方似乎也有村莊刺破曉霧,顯現出朦胧的輪廓——
可這個時候魏長黎耳邊卻響起哭聲。
清澈的痛苦的哭聲。
這個聲音熟悉到近乎荒誕,某個瞬間魏長黎還以為是從自己喉嚨裡發出的聲音,但他已是二十歲的青年,又怎麼能發出如此清脆的童聲——
幻聽?不是幻聽?
魏長黎大腦瘋狂地疼起來,很多紛雜的念頭在他有限的記憶中打架,短兵相接,屍骸遍野。
他再也支撐不住,腳底一個踉跄,重心失衡地撲在荒野之上。
不是幻聽!
這一磕反而将魏長黎的神志喚回一點,但那孩童的哭聲依然存在,甚至不是一道聲線,而是混合的幾個孩子共同的恸哭。
魏長黎抓着滿地的草從地上爬起來,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口井。
石井,呈橢圓形,像一個墳茔。
這個場景其實是很驚悚的,一時間魏長黎想到無數電影裡鬼怪突臉的橋段,他心底非常清楚自己并沒有脫險,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向石井走去,仿佛受到某種靈魂的牽引。
石井整體并不深,大概隻有兩米多,魏長黎強撐着身體縱身一躍,卻發現裡面掩藏着巨大的玄機——
井底竟然銜接了一條幽深黑暗的甬道!
稚童的哭聲從通道那頭不斷傳來,魏長黎躬身扶着牆往深處行進,摸了一手泥濘潮濕的綠藓。大約百餘米後,他竟然看見一點搖晃的火光,映亮了一個生鏽的鐵門和镂空的欄杆。
他的手輕輕地扶上欄杆,緊接着一個詭谲的景象毫無預備地刺進他的瞳孔:
這間地下的密室裡,到處都陳列着粗糙的鐵籠,大部分是空的,但也有幾個裝着“活物”,這些活物的身體正在伴着哭泣聲起伏:
是一群悲鳴的孩子。
魏長黎看見眼前的景象整個頭皮都炸了起來,電光石火之間又想起剛剛文身男在倉庫所說的“驗貨”,立刻意識到自己極有可能又轉回了這幫綁/架團夥的地盤!
他如今的狀況自保都難,要想憑一己之力救下這群小孩無異于癡人說夢,魏長黎轉身拔腿就跑,可千鈞一發之際他受傷的左臂竟然被一隻陰冷濕滑的手攥住了!
“Surprise!”
他身後傳來一個狂熱又驚喜的男聲。
緊接着一張青色的猥瑣的臉出現在生鏽的鐵欄杆後,是那個戴着一副眼鏡的男人!
這個人一手扒着欄杆,眼球中布滿興奮的血絲,整張臉都被燭火映出一種怪異的光亮,他像食人的魔鬼欣賞着自己偉大的美餐,聲音激動得幾乎顫抖得不成調子:“真令人意想不到,我們的魏小少爺還挺有能耐的,能從阿猩手底下活着跑出來的人可不多啊!”
他嘴唇顫動着往兩邊咧了咧,擺出一個瘆人的微笑:
“隻可惜,天堂有路你不前進,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你說……咱倆算不算,算不算有緣?”
魏長黎毛骨悚然。
這種被鬼纏上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一遍,可此時斷然不是腿軟的時間,魏長黎仍不死心地掙紮着,想要擺脫這個看似羸弱的眼鏡男。
可男人隻是笑了一下,忽然從兜裡掏出一個微型的噴劑對着他就是一噴!
這一瞬間,魏長黎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靈台暗了一下。
完了。
他在最後一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