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短暫得隻有一瞬,魏長黎清晨夢醒,身邊已沒有顔序的身影。
他從床上坐起身,渙散的視線緩緩聚焦到擺在床頭櫃邊的鬧鐘上。
八點不到,陽光尚未變得刺目,縷縷光線透過窗棂,又在窗簾上如瀑布般垂落下去,閃動着柔和的光暈。
四周一派安靜。
魏長黎在床上坐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碰了碰紅腫的嘴唇,忽然被那微妙的脹痛感刺激回神,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沖了個澡。
他正對着鏡子吹自己頭發時,忽然聽見樓下一陣“叮鈴桄榔”的激烈聲響,随後又傳來米娅“喵喵”叫的聲音。
魏長黎連忙下樓,步入客廳,入眼是一片狼藉——昨天用來插蝴蝶蘭的花瓶從茶幾上滾落下來,瓷胎碎了一地,而罪魁禍首米小娅同學正雄赳赳氣昂昂地踩在水啧啧的茶幾上,非但不心虛還擺出一副傲視群雄的架勢,嘴裡叼着半朵無辜的花。
“米娅,你淘氣不淘氣?”魏長黎對着眼前的景象深吸一口氣,但幾秒後又很沒脾氣地歎了出來。
他擔心一地的瓷片再把米娅給弄傷了,三步并作兩步跨到那邊把它抱出來,撓了撓它下巴:“把花給我,一會兒中毒了……”
米娅搖頭晃腦,擺出一副不配合的姿勢,并頗為傲嬌地看着他。
魏長黎揉了揉它的後頸毛,想了想,誘-惑道:“要不要吃罐頭,我們背着顔院加餐吧?”
米娅耳朵尖尖動了動,但還是頗有定力地沒将自己的腦袋轉過來。
魏長黎誇了句“還挺有骨氣”,餘光掃到桌面上,忽然猛然一抽氣。
昨天顔序拿走的那支鋼筆被他放進外衣兜裡,回家後脫外衣時又順手擱在了茶幾上,此時正孤零零地躺在水泊裡,反射着金屬的光澤。
魏長黎連忙撈在手裡,檢查上面有沒有磨痕,見米娅還要伸爪來夠,揚了揚手:“這個不行,限量版很貴的。”
米娅委屈地呼噜一聲。
魏長黎先把小貓安置在圍欄式的貓窩裡,開了個金槍魚罐頭倒進它的食盤裡,短暫地對米娅進行安撫過後,他走進書房找了塊絨布将它擦幹淨,順手放進一個裝工藝品的小盒子中。
回到客廳,把地面上的碎瓷片收拾完,魏長黎将那一長蝴蝶蘭撿起來,雖然有一朵被米娅咬了一半,但其他花頭仍然□□。他看久了覺得這上面的小貓牙印還挺有意思的,感覺沒剪下來,原汁原味地保留了。
唯一可惜的便是那個打碎的瓷瓶。
魏長黎雖然不算行家,但甚至能進顔家的基本上都沾點收藏品的屬性,且大概率還是孤品,他一邊肉疼一邊尋思着到顔序昨天去的儲物間在找一個,給蝴蝶蘭一個新的歸宿。
顔序這棟别墅挺有意思,看上去簡約雅緻,空間也很開闊,但真逛起來卻跟七拐八繞的,魏長黎憑記憶走了一圈,甚至沒找到儲物間入口——
他平時在這裡的活動範圍不算大,除了基礎生活區頂多去書房和花園,對整棟房子的開發程度估計還沒有顔家定時拍過來掃除的傭人高。
于是魏長黎不知怎麼兜兜繞繞地就轉到一樓盡頭,一個寂寥的樓梯間鋪開在他的眼前。
他腳步一頓。
這是個無窗的樓梯間,樓梯一階一階旋轉上去,中間被挖空了,一隻将近10米的常吊燈自上而下垂落,昂貴不菲的水晶珠鍊串起一隻又一隻瑩白色的飛鳥,向上盤旋,振翅欲飛。
精緻,華麗,美得有些吊詭。
魏長黎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了,他一隻手扶着欄杆,一隻手伸出去嘗試觸碰那些閃着光、如精靈一般的飛鳥,當他碰到那縷光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如電流自他指尖向全身蔓延,鬼使神差地,他向下一低頭。
這隻飛鳥等自上而下愈發明亮驚豔,而燈尾已經幾乎暗淡得完全沒了照明的作用。
魏長黎細着眼睛,廢了好大勁才發現這地方還有個下行的入口。
咚咚——
足音踏響地闆,呼聲繞着飛鳥盤旋的軌迹向上傳播,魏長黎如同受到某種指引,不斷向下走去,直到被一個被黑暗包裹的防盜門阻擋了前路。
這扇門是對開的,看上去異常厚重,上面也雕着些禽鳥的紋飾,看上去很古樸,又分外引人遐思。
門上面,鑲着一隻密碼鎖。
魏長黎嘗試觸碰了下,一道幽藍色的燈光忽然打在他臉上——屏幕亮了,竟然還是能用的。
“請輸入密碼。”
電子鎖屏幕上彈出一行小字。
魏長黎面對着密碼按鍵,端詳了片刻,被那幽暗的藍光照得頭皮發麻,電光火石之間,一串毫無規律的數字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魏長黎不知道任何意義,卻依然擡起了手指——
“咚咚咚——”
他的動作忽然一停。
大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不知為何,魏長黎忽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連忙轉身向上行的樓梯方向走去,純白無瑕的飛鳥燈光一寸一寸落在他的身上。
而那個被魏長黎抛在身後的密碼鎖,在幽幽地涼了一陣後,又宛若沉睡地暗了下去。
魏長黎走到入戶處,電子屏上顯示着門外的景象,他在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時,有些出乎意料。
門外的那個人仿佛又透視眼一般,在他驚詫的間隙裡摘下墨鏡擡起眸,勾着唇角朝門口攝像頭的方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
“啪嗒——”
門開了。
魏長黎手仍然按在門把上,對着面前的人打了聲招呼:“肖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