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警惕地握着刀,觀察着局勢。
這一看,她瞳孔驟縮。
村民把巨蛇鎖得很緊。堂屋的空中約莫有二十多根鐵鍊,鐵鍊一頭都栓向巨蛇,另一頭則遍布供桌下方地磚、房梁橫木和三面磚牆。
牆上、梁上打了眼,用鉚釘把鐵鍊的環敲扁,釘死在了磚石的縫隙裡。
她和巨蛇方才的較量,無意掙脫了三根鐵鍊!
“是誰,我怕黑嗚嗚嗚嗚嗚,出來!”蛇仙狼狽的蜷縮着龐大的身軀,躲在牆角。
它僅僅隻是頭,就有村子裡蓄水的土缸大。
鐵鍊扯開了它的蛇鱗,那是用一根根鐵釘活生生打進軀體裡的。
夜九見巨蛇久久不肯出來,反複在牆角受驚的怪叫,她微微出神。這蛇隻是會說話,方才隻是一味地躲閃,沒有還擊。
“……呼……呼。”
蛇仙聽覺靈敏,看到站着不動的黑影,那微弱的疲憊的獨屬于活物才有的沉重喘息漸漸傳來。
原來是個人!
聞起來有點奇怪,不像妙犀村民身上的味道。
蛇仙連忙卷了兩圈身軀體,把自己包裹得嚴絲合縫,然後往屋子正中央探頭。
它的好奇心大過它的膽子。
“你是鬼嗎?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夜九戒心依舊,緩慢放下攻擊姿态,另一隻手拿出了火折子。
“噗呲!”
祠堂内乍亮光茫,如黃昏微茫,影子濯濯。
原本已探到堂屋中央的蛇腦袋頓時又被吓了回去。
夜九緊盯着将八尺供桌占滿的蛇。巨蛇的身體居然這麼大,摔到牆角蜷縮着都能把三分之一的屋子塞滿了。
它剛剛朝她靠近,僅是伸一伸脖子的距離。
夜九眼神不變,語氣有些冷,“你就是蛇仙?”她把刀收了起來,對付這樣的罕見巨獸,她的刀似乎也沒什麼用了。
蛇仙見到她穿得像電視劇裡演的那種刺客,從頭包到腳的黑,臉上一塊黑色方巾,整個人就連額頭都塗了灰,不禁傻眼。
蛇仙懵了一閃,笨拙的點頭,“我……”她聽村民叫了她一個月的蛇仙,都快忘了她……
“我不是,我不是蛇仙!”
“我是人!”蛇仙自信的說着,又飛快把腦袋從盤踞的蛇身中拔了出來,滿眼亮晶晶地盯着夜九。
它晃動起圓細的尾巴。
“诶呦你别不信啊。别看我現在這樣,我真的是人。”還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
夜九仔細觀察了祠堂。這裡沒有暗門,唯一的出口是她身後的門,确認是蛇說了話,不是有善口技人藏在祠堂裡。
可按照常理,蛇類沒有聲帶,不具備說話的能力。
蛇發出的嘶嘶聲,也是因為蛇呼氣時,空氣迅速通過氣管。氣管銜接蛇嘴底部的聲門,聲門内部有一小塊軟骨,軟骨振動發出“嘶嘶”的聲響。
“你說你是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夜九不解。
“我不是自願在這裡的。是大家都弄錯了!把我關在這裡!我一睜眼就在那片林子裡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啊!”蛇仙滿臉的委屈和激動。
要問夜九是怎麼從一張布滿恐怖的黑色鱗片的蛇臉上看出來“情緒”的,這大概是一種“感覺”。
“他們隻給我吃生的食物。我不肯吃活雞就用鐵鍬打我的嘴,我好痛嗚嗚……”蛇仙說着,扯動了那條挖進它七寸肉裡的鐵鍊,疼得嘶嘶鳴叫。
“嘶嘶、嗚嗚嘶嘶……”
兩種語言來回喊疼。
看來是條嬌氣怕疼的蛇沒錯了。
“不信你看。”蛇仙把頭遞到夜九跟前,側着嘴殼子,微微張開半掌寬的縫。
它小心的收起尖牙,非要夜九仔細看看它右邊嘴角那道潰爛又翻紅的傷口,老長了,可疼了。
蛇仙十分的自來熟,無端喜歡親近人。
夜九看着快要貼在她臉上的血腥傷口,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總不能對着一條會說話的蛇開口安慰吧?
夜九心細如發,她發現蛇嘴裡沒有半點血腥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奇異的甜香味,像是某種糕點的甜和香。這與蛇仙說的“吃活雞、飲活血”不同。
它身為靈物,忍着一個月不吃肉,隻吃水果糕點。
蛇仙呼着氣,癟着下巴,把破洞的嘴閉上。它現在一張大口就會流口水,牙齒不關風,簡直醜炸了!
蛇仙心裡悲傷,對着好幾天才來一個,又是願意陪它說話的人,也提不起勁。它又哭又鬧:“嗚哇哇哇我好慘啊,上課睡覺都能穿越!穿越就算了,我還穿成了一條醜醜的蛇。”
“嗚嗚嘶嘶,嗚嗚嗚,嘶嘶……”
夜九退後一步,看着這龐然大物旁若無人自暴自棄的摔打尾巴,用身體蓋住腦袋,聳動大眼擠出淚花嚎啕大哭。
黑暗中,火折子被風吹滅,一股白煙竄起。心靈脆弱的蛇仙嚎夠了,嘶啞的嗓音一顫一顫的。
它發現和她說話的人盯着它看。
于黑暗中,蛇仙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你是誰呀?”蛇仙腆着臉回問。
村裡的人它都見過,面前的人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