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鶴見深雪不這麼認為了,命題作文是一種能力。
比如現在的鶴見深雪就是在命題作文。
天殺的,這輩子連異性戀都沒談過,更别說男同性戀了。
鶴見深雪用力抓着自己的金發,在房間裡獨自發瘋,壓力大到掉頭發。
最後拆解了時下最熱的幾本BL輕小說,換了個題材又重寫了一遍。
鶴見深雪在日常去圖書館竊讀的路上,發現了一家舊書店,将自己的那本精裝版《百年孤獨》賣掉後,拿了錢坐車去往仙台。
從青葉町到仙台體育館附近的咖啡館,隻要半小時。
鶴見深雪總算是第一次見到了聊了一周的赤葦編輯。
赤葦美智子不算很年輕,四十歲前半,赤葦是她的夫姓,她的長相是那種看到之後就會感歎,年輕時一定是個氣質冷美人的感覺。
鶴見深雪算是和編輯打交道過不少次,赤葦美智子也很專業。
“您好,我是赤葦美智子,赤葦是夫姓,本姓宮澤。”
“您好您好,我叫鶴見深雪,您過來辛苦了。”
鶴見深雪和赤葦美智子相互鞠躬數十次,客氣了十分鐘,總算進入了正題。
“我們主編看了你的《漩渦》非常感興趣。”
鶴見深雪本以為《GARLAND!バラ戀人》編輯部對《漩渦》的贊美隻是客套,沒想到赤葦美智子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關于《漩渦》。
她不僅讓編輯部包括主編在内的好幾位編輯都看過了,連她丈夫和兒子也看過了。
赤葦編輯抱歉地說道:“所以回複您郵件稍微晚了一點。”
鶴見深雪連連擺手:“沒有的事,能得到這樣鄭重的對待,是我的幸運。”
“我丈夫不才,也是從事出版行業的。”
“啊,原來是文學世家。”
“不敢當,他之前也有幸做了您之前的《無盡魔法長夜》的評委。”
“竟然還有這樣的緣分!”
《漩渦》隻有27萬字,用了POV的寫法,着手六個人物講述了一件事。
警長寺内悠悟接到報警稱上闆田的河間發現一具自殺的女屍,根據DNA鑒别技術,得到女屍的身份是江川葛葉。
寺内悠悟調查了五個POV人物,分别講述了同一件事的不同視角看法。
關鍵人物除了寺内悠悟本人,分别是:江川葛葉的女同事藤沢風子、歌舞廳領事平尾夢野、葛葉媽媽江川乙女、葛葉的初中同學加茂嘉穂理、以及葛葉的情夫上田彰。
除了兩個男性,基本算是純工具線索角色以外,剩下四個女性都因為各種原因陷入貧困與不自由之中,但她們或多或少因為某些原因依然拼命生存着。
而葛葉則是她們所有不幸的集合體,葛葉甚至像一個幽靈,存在于她們的每一個悲劇時刻。
她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葛葉,葛葉是她們随意走錯任何一步都會跌入的萬丈深淵,葛葉也将會成為她們最終的歸宿。
《漩渦》是鶴見深雪第一次嘗試現實題材作品,雖然是現實題材,但仍然有一絲魔幻超現實色彩,看完之後會讓人把重心放在四個女性身上,甚至懷疑葛葉是否真實存在。
而且主角的名字還叫葛葉,葛葉是日本傳說中生下安倍晴明就消失的白狐,更在暗示葛葉其實不存在,那如果葛葉不存在,女屍又是從何而來?
《青春Oricon》雜志編輯大滝悠成隻是大緻浏覽,壓根沒看完作品,他誤以為是一篇故意歌頌苦難,到處兜售獵奇悲慘經曆的作品。
宮澤美智子發現了這顆遺珠。
這本書的優秀已經溢出了,隻要看完的人都會震驚。
他切入點之巧妙,寫法之老辣,會讓人看完後産生深深的恐懼。
恐懼于葛葉,好像這具無名女屍會發出深深的呐喊。
而這份近乎恐吓讀者的情緒,正是這本書本身想要表達的東西。
悲哀是一種美學,悲哀中的憤怒是另一種的東西。
并不是宮澤美智子慧眼識珠,而是鶴見深雪壓根搞錯了,這本書應該投到日本文學協會,或者直投出版社,而不是某本青春刊物。
青春刊物的編輯一般看到30萬字投稿,瞟個開頭就會放棄,如果不是宮澤美智子剛好認識鶴見深雪,估計也會丢進垃圾箱。
“所以為什麼會想到寫這樣的作品?”
來了,最怕别人問這個問題了,總不能說,剛好想到了吧?
鶴見深雪道:“運氣很好,從認識的人口中聽到類似于葛葉的故事,就寫了。”
“請務必把這本書的出版機會給我和我丈夫可以嗎?我們很想出版這本書。”
鶴見深雪被宮澤誇得找不着北,迷迷糊糊的答應。
鶴見深雪關于《漩渦》就和宮澤編輯聊了兩個多小時,從創作動機,創作過程、到最後想要表達的思想。
鶴見深雪都忘了自己是來簽約腐向小說作者,還是讀者見面會了。
好在宮澤編輯到最後沒忘記轉回正題。
拿出了合同,介紹道:
“我們雜志一共兩種簽約類型,一種作者約,另一種是作品約。作為我們的特約作者需要每期完成一篇命題的作品和雜談,而且作品要由我們出版社代理,換言之您的所有作品,我們都會支付稿費。
“作品約的話,分為短篇和長篇連載。
“目前我社的所有短篇幾乎都是長篇連載的試水——如果您選擇作品約,希望您能先創作一篇短篇,根據讀者的反饋,将短篇改為長篇。”
宮澤說的話,鶴見深雪都懂,日本出版業發達,早有一套行規,基本上都是這套内容。
他在創作《無盡魔法長夜》的時候就是這樣。但是因為連載的緣故所以需要根據讀者的反饋來修改劇情。
因此他一直不喜歡《無盡魔法長夜》。
如果全然讓他操刀,大概率結局還會更慘一點,畢竟兩個主人公聖子和千惠子都不是性格自洽的主角,别扭的性格終究會反應到人生上。
鶴見深雪必然選擇作品約,他對腐向小說沒什麼意見,但也提不起什麼興趣,他願意嘗試各種題材,包括同性戀題材,但「GARLAND!バラ戀人」的風格和他的想法是大相徑庭。
如果不是唯一一個過稿,他大概率不會選這個。
他寫「GARLAND!バラ戀人」的作品幾乎完全是命題八股文。
似乎是看出鶴見深雪的想法,宮澤編輯建議鶴見深雪用筆名來寫。
聊完合約和一些創作的基本規則之後,鶴見深雪在宮澤驚訝的目光之下,有些緊張地拿出了自己這一周憋出來的一萬字和幾個題材。
效率也太高了。
作家、漫畫家是一個非常辛苦,但從事的人往往是懶漢的職業。
看到鶴見深雪這樣高效率的人,宮澤露出慈母一般的光輝。
“《我的職場男上司是魔法師》……”
宮澤輕輕念出了鶴見深雪腐向小說初作的名字,她擡頭看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紅的鶴見深雪,又看了看放一邊的《漩渦》,又回憶了一下《無盡魔法長夜》。
她忍不住感歎:“鶴見老師的作品,每次都能給我很深的震撼。”
“欸?”
鶴見深雪沒聽出她口吻裡幽默,有點疑惑,但宮澤沒繼續解釋,而是沉浸式的開始閱讀。
鶴見深雪有些緊張地搓搓手,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側頭看向窗外,看到仙台體育館人山人海,都是穿着運動服的學生。
他定睛一看,才看到今天竟然還是春高宮城縣預選賽決賽。
那豈不是及川徹準備一周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