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的刺痛幾乎快讓傅岓窒息了,腦海裡的畫面紛亂不休,他隻覺得頭昏,眼皮沉,随即他便失去了意識。
等到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躺在床上了,不知道躺了多久。
他多麼希望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然而心髒半分未消減的疼痛感卻在無比清晰的告訴他,那不是夢。
他眼神空洞,隻盯着營帳頂,平靜得就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人,眼角流着淚。
方浔從營帳外進來,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他沒想到,自己出去的間隙,赫如常會進來,更沒想到,赫如常的幾句話會刺激到讓傅岓想起了往事。
此時的傅岓心氣郁結,盡管當初顧七為他調理得好,但經起一劫,怕是要前功盡棄了。
方浔走到床邊,低聲開了口,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和又随意,一如往常:“傅兄醒了,可有不舒服?”
傅岓的淚水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聞言他眨了一下眼,卻沒有說話。
方浔見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說不上什麼滋味。他靜靜的看着傅岓,沒再開口,傅岓現在怕是連他的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仿佛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傅岓的眼眸才有所波動,然後方浔就聽見了他沙啞的聲音,帶着悲哀,帶着委屈,帶着可憐,一直在重複地說着:“疼……好疼……”
真的好疼,心髒像被刀剜一般。
方浔頓時酸了眼眶,他和傅岓雖然是對立面的,但傅岓和顧七的感情卻是他看在眼裡的,他一個旁人尚且覺得心疼,身處其中的傅岓,又該有多疼?
“傅兄。”,他輕聲叫了一聲,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有什麼資格呢?要不是他劫了傅岓……可,遲早是要知道的。
“傅兄,吃點東西吧。”,方浔猶豫地說。
良久,傅岓也沒有再說話。
方浔真的擔心傅岓再這樣下去會熬不住,可他又該怎麼勸。
突然,傅岓開口叫了他一聲:“方浔。”
方浔立馬凝了神,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
頓了良久,傅岓才接着說:“你說,顧南筠會來對嗎?”
那聲音猶如冬夜裡的冰河,語氣冰冷,毫無波瀾。
方浔沉聲道:“會,不出意外,明日應該就到了。”
傅岓坐起來:“你是怎麼想的?”
他現在腦子裡什麼都有,又什麼都沒有,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那個人。
方浔如實道:“如果沒猜錯,郡王殿下,應該帶了涼朝的兵。”
涼朝……涼朝……這兩個字落入傅岓耳中,讓他熟悉又陌生。
這一刻,他的家國變得像是遠去的故人了一般。
見傅岓不說話,方浔沉重地開口問:“傅兄,還願意跟郡王殿下走嗎?”
傅岓一愣,走?跟顧南筠走嗎?能去哪兒?他們是仇人啊。
他的父親死在了平朝人手中,他怎麼走?
眼角的淚已經幹了,傅岓苦笑了一下,說:“不,我要回家。”
他要回家,回他自己的家。
方浔苦澀一笑:“也好,少将軍終于可以回家了。”
少将軍,這樣的稱呼對傅岓來說,熟悉又陌生,恍惚間,他好像還能看到他的父親在庭院中給他講家國之道。
他記得他的父親說過,為将者,求四海升平,百姓安甯,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随父親出征,當自己親自站上戰場的時候,他才知道,父親口中的求四海升平,百姓安甯有多難。
愣了一會兒,傅岓才問:“那你呢?”
方浔一愣,他?他當然是留在黎朝了,他本來就是黎族人,不是嗎?
“我?我當然是退兵了,兩朝連軍,我還是識相一些比較好。”,方浔道。
傅岓不語,方浔願意放他走的原因,他不想深究,或許從一開始便隻是打算利用他,他若回去,矛頭必然指向平朝,黎朝正好休養生息。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是又如何呢?他已經沒得選了。
思索了半響,傅岓又想到了一個疑惑的地方:“顧…南筠,他身上有黎族的毒?”
當初段揚告訴他的,可按理說,在他的記憶裡,顧南筠并沒有去過黎朝,又是如何中的毒?
傅岓解釋道:“段揚之前告訴我的,我覺得那應該是真的。”
雖然他說的是應該,可從和顧……和那個人相處的這些時日來看,此事段揚沒有騙他。
方浔沒說話,顧七身上的毒,他是知情的,而當初他說的“有人看到過”,這個“有人”指的就是顧七。
傅岓又接着問了一句:“你也是黎族的巫師吧?”
這句話,實則就是相當于在問,顧七身上的毒,方浔能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