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眼前人面色蒼白,空靜大師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受了什麼傷?”
“無礙,小傷而已。”,顧南筠淡然回道,似乎并不願多讨論自己的傷。
傅岓擡起眸,看了一眼對面的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段揚說出來,那麼眼前人到死也未必會說出真相。
再怎麼說顧南筠也是為了救他才中的毒,傅岓不想欠這個人情,他必須要找到解毒的方法。
告别前,傅岓有意落後幾步,悄悄問了自己師父一句:“師父,您知道黎族之毒可有解法嗎?”
空靜大師告訴他:“晉元山中或有人可解。”
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空靜大師目光越深,天上剛散開的烏雲又開始聚攏起來。
又要下雨了。空靜大師想,這天下恐怕也太平不了多久了,但願自己當初的決定沒錯。
石梯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誰也沒說話。若換做以前,傅岓必然是要纏着人“美人美人”的叫的。
“郡王殿下。”,傅岓望着眼前人的背影開口叫了一聲。
顧南筠停下了腳步,回眸望向了他。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良久,傅岓才開口:“幾日後我要離開玄都城一段時日,涼帝既将你交由我處理,是走是留你随意。”
“好。”,顧南筠這次沒再說什麼留下來之類的話,隻是望着傅岓,應下了。
好,這樣也好。傅岓心裡有些發悶。
自那天以後,傅岓也沒再見過顧南筠。他按照空靜大師所言,決定前往晉元山一探究竟。
臨走前一夜,傅岓死活睡不着。他披了件外袍,朝門外叫道:“小六兒!小六兒!”
已經數不清被叫第幾次的小六兒推開房門,一臉無奈:“又怎麼了我的少爺?”
“你過來點。”,傅岓朝人招了招手,等小六兒走到床邊,他才壓低聲音開口問:“顧南筠最近在幹嘛?”
小六兒看着他,一臉疑惑又不解,問道:“他不是走了嗎?”
“走了?”,傅岓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什麼時候走的?”
“好幾天前就走了,我還以為……”,看着傅岓的表情,小六兒有點說不下去了。
傅岓也沒想到,自己那天在山上的話,那人還真聽進去了,還不告而别。他擺擺手道:“噢那沒事了,你出去吧。”
第二天,傅岓獨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晉元山的路。
晉元山在宣城邊界,此行必然途徑宣城,傅岓也想借此機會打探當年之事。
思及某個人,傅岓滿心憤懑,當真是薄情寡義負心郎,怎麼說兩人也是拜過堂的關系,最後卻連一句道别都沒有。
抵達宣城時,已臨近天黑。傅岓幹脆租了間院子,想着多住幾日。
然而,巧就巧在院子不是獨院,分了東西兩院,見到東院的租客時,傅岓一臉震驚。
“程沐?”,看着眼前提燈的少年,傅岓懷疑自己是不是再次失憶,走回他們以前居住的宅子了。
程沐見着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随即憤憤地瞪了一眼人,走了。
傅岓:“……”
他下意識想擡手挽留,又想到自己跟人家主上的關系,還是放棄了。
想來程沐在此,段揚也必然在此,那會不會……傅岓想起那不告而别的人,很有可能,那天在清風書院的話顧南筠聽到了。
按理說,顧南筠本就是最有資格調查此事的人,可傅岓隻是在想,若是……倘若他們師父所言為真,那顧南筠能接受自己身上有涼朝人的血嗎?
“真沒良心!負心漢!白眼兒狼!”,路上,程沐越想越氣,一臉氣憤地跨進了書房。
“誰又惹你了?”,段揚看他一眼。
“還能有誰!不就是咱們一直在等——”,程沐話音未落,擡頭看見桌案前緩緩睜眼的人,瞬間哽住了。
“主上。”,程沐行了一禮,沒再繼續往下說,和段揚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眼神。
“主上,京都傳來消息,太子要繼位了。”,段揚擦拭着手中的劍,雲淡風輕地接過程沐的話。
南朝不效忠朝廷,無所謂誰當皇帝。但平朝太子顧玄翎心狠手辣,三番五次追殺,如若登基,必然要除掉南朝。
“還請主上早做打算。”,從南朝創立那天起,段揚就明白,他們主子的路絕不會止步于一個小小的南朝。
隻是,顧南筠心中有一人,始終狠不下心來。謀權篡位對他來說,竟還不如當一個敵國的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