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她絕做不到林氏那般置身事外,看着越來越多的新人争奪本就不多的寵愛,她這種沒有多少情誼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年少相伴的林氏呢?
肯定是宛若刀割般的心痛吧?
否則她也不會突然加重病情,連最好的神醫都束手無策,扔下那麼小的兒子就撒手人寰。
想到這裡,她就會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男人是絕對靠不住的,她要的隻有金錢和權利。
現在是陸時禮,等唯一的繼承人隻剩下自己兒子時,接下來要解決的,便是陸大人了。
當然她絕不會讓他死,畢竟有着他的身份和地位,自己兒子的官路才能越走越順。
她都想了,若是明年兒子再不能中,便花錢捐個小官,借着這層關系何愁不能在江洲立足,到那時她穩抓陸府的财産。
再加上那邊的關系,無論朝政如何變,他們都将高枕無憂。
至于府上有幾房侍妾,陸大人心中有誰,從來都不是她要關心的問題。
想到這,看着眼前粉面櫻唇的蓮心,她隐隐生出些許憐惜,抿了口手邊的清茶,慢悠悠輕歎一聲。
“家大業大就是這樣,光是内院每天都要有不少争端。你過門也有小半年了,該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特别是我交代的事,也得上點心。”
似是而非的同情也好,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也罷,反正她也不止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場,既然卷進來就無法全身而退。
就算是塊舉世驚歎的玄鐵,若成不了手上出鞘的利劍,也隻能被丢入熊熊烈火中,任由高溫炙烤,最後化為一灘形狀難辨的鐵漿。
這話旁人聽不懂,但蓮心卻是再明白不過了,這位主母言下之意,無非是提點她擺正立場。
但無論怎麼選,有那麼多前車之鑒在,她也清楚不管怎樣自己絕不會被放過,所以還是半垂着頭,意味不明地說了聲好。
一番争吵過後,屋内容色各異的婦人卻莫名的和善起來,彼此間說說笑笑,看不出先前的半點嫌隙,就好像那場别具一格的“鬥法”隻是場錯覺。
三人一幫,兩人一夥間,留下來做黃酒的,隻剩下了蓮心和陸夫人。
不知是碰巧,還是有心之人刻意為之。
“說實話,一開始我并不想留你”,待到嬷嬷仔細封好了蓋子,陸夫人才在蓮心耳畔輕輕開口,“不過現在覺得,這樣也别有一番樂趣。”
蓮心仍舊沒有擡頭,隻低低地答,“能讓夫人覺着有趣,是蓮心的榮幸。”
陸夫人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将手搭在桃華的手背,懶洋洋地笑了笑,語氣中多了些輕嘲。
“入府之前我最喜下棋,每回前半盤我總是隻守不攻,到了後半句才轉守為攻。看着對方陷入我提早布下的陷阱卻不自知,反倒為眼前那點小利沾沾自喜時,我就覺着十分有趣。”
她頓了頓,又繼續笑着說。
“旁人隻道我心狠,卻不知未到最後一刻,我從未出過狠招。你來我往的拉扯固然有趣,但生死關頭不過就是各盡所能,各安天命罷了。”
須臾的沉默後,她輕喚一聲,“桃華,你覺着是不是這個道理?”
平素淡漠清冷的面容閃過刹那的驚慌,但也隻是須臾,便又恢複了鎮定。
“回夫人,桃華也以為正是之前的隐忍不發,才能做到後面的知己知彼,不攻則已,攻必中其要害。”
這一問一答落在蓮心耳中,心下不覺一片寒涼。
她莫名覺得現下的陸夫人較之從前,變得更加深不可測,好似一座半隐在海面的孤島,露出的永遠隻是想要表露的那部分。
無論是繁花遍地,還是荒草叢生,都隻是表面的僞裝,在滔天的波浪之下,還隐藏着不為人知的景象。
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間收縮,預感告訴她,陸夫人絕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或許争奪家财是個重要原因,但讓她下定決心除掉陸時禮的,肯定還有其他緣由。
但不論如何,她已經有了種不好的感覺。
那就是,陸夫人的緻命一擊,馬上就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