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陸時禮一手勾着簾子,示意安瀾可以退下,随即扭回頭輕聲問蓮心,“要去看看嗎?”
官兵清剿流寇是常有的事,但不知為何,蓮心總覺着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見陸時禮眼中也有同感,心中疑慮更深。
“等下”,陸時禮率先下了馬車,蓮心卻沒有直接搭着他的手下去,而是将那把短刀插在腰間,又用大氅小心掩好,才虛握着他的手臂靈巧躍下。
她眨了眨眼,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防患于未然嘛。”
顯然想要看個究竟的,并不止是他們兩人,等他們到的時候,陸時安已經環抱着手臂與那兩個捕快對峙起來了。
“陸小公子,我們也都是奉命行事,既然非親非故還請您行個方便,莫要為難我們。”
兩個捕快看着年紀都過三旬,其中一人沖陸時安拱了拱手,言辭之間頗為無奈,想來因着不想得罪陸大人,已經按捺住了諸多不耐。
“且慢——”
見陸時安半天沒有回應,兩人以為是被自己說通,剛要壓着人往前走,迎面就被蓮心他們擋住了去路,臉上更是難掩焦急。
陸時禮收回攔住的手,春風和煦地一笑,問。
“這小哥兒是我們那條街雲吞鋪子的小夥計,平日裡也不少打交道,算是個穩妥踏實的。不知是犯了什麼重罪,需要二位千裡迢迢前來逮捕?”
見他衣着華貴又談吐不凡,兩個捕快清楚又是個自己惹不起的人物,饒是心中再多不耐,也值得擠出笑容細細回答。
其中一個長臉的嘴快些,搶先道,“他沒犯事,可他爹是起義團裡的一個小頭頭,官府軍吃了敗仗沒逮到他爹,自然隻能抓他來當誘餌。”
“當誘餌?”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不遠處一聲輕蔑的冷哼,陸時安雙手交叉白了他一眼,嘲諷道。
“剛才分明跟我說的是拿他當替死鬼,現在我大哥問,你們又說是當誘餌。不是我說,你們穿着官服看着道貌岸然的,嘴裡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
被揭了老底的兩個捕快面色一暗,齊齊低垂着頭,都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也就在這時,那個滿身滿臉都沾滿泥土的少年似有所感地擡起了頭,正巧對上蓮心探尋的目光,瞳孔忽地一縮。
短短一瞬,似有萬語千言。
蓮心迅速領會,附在陸時禮耳畔小聲說了想法,隻聽陸時禮上前一步,朝兩人恭敬地拱手一揖。
“家弟言行不多斟酌,還起二位見諒”,他低頭狀似無意地看了眼被五花大綁的少年,笑問道。
“我娘子最喜他家的雲吞,這段時日兩人也成了異姓姐弟,但法理無情我們也不好為難。不知二位兄台可否行個方便,讓他二人說上兩句話?之後我們便各自上路,就當沒有遇見。”
見他如此請求,兩個捕快互相對視一眼,猶豫片刻終都是點了點頭。
“我們也隻是奉命當差,還請少夫人抓緊時間,切莫閑話家常。”兩人将那少年腕間的繩子松了松,臨走前還不忘再三囑咐。
蓮心自然點頭稱是,待二人行至路邊飲水,才湊近少年身旁,小聲問道。
“你可是有話想與我說,你放心,倘若是我能幫的,都會盡力一試。”
很多農民加入起義團并非出自本心,總是出自生計抑或逼迫等種種無奈,但不論他父親是真心還是被迫,這個從沒參與的孩子總歸是無辜的。
殊不知那少年定定看了她片刻,又堅定的搖了搖頭,轉而有些費力地挪動僵麻的手腕,似乎是想要從懷裡取出什麼東西。
“我爹沒有反朝廷,他加入的也不是什麼起義軍,而是噬野教。”
因着急忙奔逃,少年的聲音已是異常嘶啞,全然沒有跑堂時那般歡快清亮,就在他說話的時間,已經從懷裡取出個雪白的骨哨。
“我知道官府抓我隻是做個把柄,但我有種預感,我爹那邊情況應該不是很好。”
言罷他将那骨哨塞到蓮心手裡,“這是我和我爹的信物,你隻要連吹三聲哨子便能引來送信的蒼鷹。還請你告訴我爹,江州已經不安全,千萬不要再回來。”
蓮心點了點頭,問,“那你呢?”
“他們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殺我”,少年苦苦一笑,“不過我敢肯定,抓我的人肯定與噬野教那邊脫不了幹系。”
臨别之際,蓮心最後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