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先覓食了。

幹煸肥腸，焦香烤鴨，再配上壺熱氣騰騰的雪梨茶，簡直香到了心坎裡。

饒是災荒未過，但隻要有錢還是可以吃上豐盛佳肴，大快朵頤之際看到旁邊經過幾個灰撲撲的小乞兒，圓溜溜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幾盤食物。

蓮心的心裡忽然一酸，将剛拿到手裡的鴨腿遞了過去，幾個小乞兒先是一怔，随後有個膽子大點的上前試探性地伸出手指碰了碰。

見蓮心沒有收回，他也不再拘束，直接将那肥厚的鴨腿握在手裡，和身後的幾個夥伴一起蹦蹦跳跳地往遠處去了。

“哎——若是今年還鬧旱災，隻怕那點存貨吃完，咱們也隻能用些菜包來果腹喽！”

聽弟弟這樣說，陸時禮也半真半假地跟着歎了口氣，道。

“是啊，所以更得加把勁，否則真要到了那般境地，就憑你這名聲怕是都無人給口飯啊……”

“好啦，定不會到那一步的”，蓮心又往嘴裡灌了口雪梨茶，滿足地咂巴咂巴嘴，“吃飽喝足二位就繼續攻讀書卷為國争光，我呢，也要着手要做的事了！”

“哥，嫂子整日神秘兮兮的，你怎麼也不管管？”

“她自然是有正事要忙”，陸時禮也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提起書婁站起了身，“若是有需要幫助的話她便會說與我，沒什麼管不管的。”

蓮心聞言擡起頭，正巧對上陸時禮的一雙笑眼，心頭微微一顫，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來，“那我就先走啦，晚上見！”

“好，路上小心”，陸時禮眉眼彎彎，也跟着揮了揮手，直到蓮心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滿滿地收回了手臂。

一旁的陸時安瞥了眼巷子口一晃而過的兩道黑影，有些不忿地吐了吐舌頭，“什麼嘛，嘴上說給予自由，背地裡還不是派兩個暗衛在後面跟着。”

此時的陸時禮斂起了笑，飛揚的青衫宛若翻飛的水墨，不似剛才親切柔和的神情，反而眼波沉沉，透着些老僧入定的清冷。

“監視和守護，從來都不是一個意思。算了，想來你也不會懂，今天要溫的書還很多，趕緊吃，吃完抓緊回書齋。”

雖然都是隐于暗處，但前者是出于警戒，後者則是為了關懷。

可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陸時禮這邊以守護的姿态出現，卻又焉知想要監視的人是否會假借守護的形象來僞裝。

不過是由種種，到底還是要經曆過才知。

“冰糖葫蘆——串串現做香酥，五文一個十文兩個喽！”

許是因為存放時間過長，饒是外面過了一層晶亮的糖衣，還是能夠清晰地看出其中的山楂幹癟瘦小，但盡管如此，蓮心還是掏出十文錢買了兩根。

連年幹旱，莊稼地裡收成極少，眼前的老伯伸出黝黑遍布老繭的手顫抖着接過銅錢，一邊挑出兩串相對飽滿的遞過來，一邊還不忘連聲感謝。

“老伯不用客氣，大冬天出來挑賣着實不易”，蓮心咬開一口，嗯，比預想的要甜上一些。

剛要往前走，她突又想起什麼，便轉身問那位挑着糖葫蘆邊走邊賣的老伯。

“請問老伯，這附近可有一家許記镖局？”

她之前其實也不算撒謊，她唯一的親屬，也就是表叔許匡海早些年從福州離開，靠着從前和蘇父一起走镖的經驗，獨自在京城創辦了一家許記镖局。

因着山高路遠，這麼多年來都再沒了聯系，這次蓮心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不管能不能尋求到幫助，來見見現在唯一的長輩也是好的。

卻沒成想還真讓她問對了人，那老伯順了順胡須，有些遲疑地擡手指了指轉角。

“好像是在那邊的最後一家，不過前兩日我路過那裡，看見牌匾好像都拆下去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在了。”

其實這一路上蓮心也是邊打聽邊走，卻也都沒有幾人清楚具體位置，聽到老伯這樣說趕忙連連道謝。

“多謝老伯，那我就先告辭了”，走出兩步又揮了揮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蘆，“您這個是我吃過最實在的糖葫蘆！”

按照老伯所說，穿過這條長長窄窄的小巷，在轉角處右拐，再一直向前走到路的盡頭，便是曾經許記镖局的所在。

然而蓮心剛走到轉角旁的那棵粗壯的常青樹下時，眼角餘光卻突然瞥到了一抹細長的黑影，影子不遠不近，就落在自己投影的斜對面。

很顯然，能在這個位置，大概率就是跟蹤的了。

除此以外，更讓她心中警鈴大作的，是當自己偷偷往後瞟時，隐隐能看見在手的位置有一截閃閃發亮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