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曜嚴禁鹽鐵私營,但如今各地勢力待發,有人偷偷販賣也不是稀罕事。
更何況隻是零星撿到點鐵碎,不要說那兩個小流浪兒,就連這位走南闖北的說書老翁,恐怕都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
可最近的各種瑣碎消息都如同拼圖,單看來說并沒有什麼,可若合在一起,那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個消息倒是意外之中,蓮心略一琢磨覺得事出古怪,得趕緊往上彙報,便也不欲多留,拱手行了一禮。
“多謝老伯,祝日後生意更上一層樓啊!”
老翁呵呵一笑,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這種事還是得随其自然,不過有這句話老頭子還是高興,那就承你吉言了。”
許是今日收獲頗豐的緣故,老翁的步子都邁得格外大,蓮心看着他比往日挺得還要直的背脊,心中生出一絲暖流。
上了二樓,她略一琢磨,還是繞到了老孫房門口,擡手輕敲了三下門。
很快老孫就開了門,見到是蓮心也不詫異,畢竟這幾日齊紹甯有事在外,一般都是他倆單線聯系。
“孫叔,有件事來跟您彙報。”
看着蓮心滿臉嚴肅的表情,老孫微微一怔,趕忙側身讓她進去,“有什麼事,快進來慢慢說。”
一進了門,蓮心就一股腦兒把剛才從老翁口中得到的事情說了出來,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自己的猜測。
“滿城割頸,取血之事是次,吸引注意怕才是主要目的。”
至于想要掩人耳目的,不用蓮心明說,老孫便已經想到,先是後山現在又是城中,恐怕那些想趁機發點橫财的人是越來越大膽了。
然而等她看過去時,卻沒有從老孫皺紋橫生的臉上看到一絲驚詫,反而是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有些洩氣,拍了拍衣擺準備離開。
“等等,你這丫頭急什麼急”,見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老孫有些嗔怪地瞪她一眼,指了指放在桌上被碼放整齊的藥包。
“既然你也發現了,那我便也直說了,他們取血練邪功是真,想要用此秘密蓋過偷運鹽鐵也是真。”
說到這裡他長歎口氣,“他們聲東擊西,咱們也給他們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不瞞你說,交代給你的吉祥镖局那趟镖就是這明面的引子。”
蓮心點了點頭,接過那幾包藥,“明白,我這幾天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後天出發押镖,肯定不會掉鍊子。”
“瞧你這丫頭,誰說你會掉鍊子,我的意思是說,咱們的陣仗要做足,但也必須萬分小心。”
說完,見蓮心有些似懂非懂的表情,老孫幹脆深吸口氣,繼續說道。
“聽說镖局講究四個字‘人在镖在’,後天老頭子會帶幾個得力的兄弟跟你一道去,路上你别的不用太擔心,但這貨是一定不能出半點差錯的。”
聽這意思……蓮心突然回過味來,這既是明子,也是真子,要的就是一個出乎意料。
“明白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蓮心朝他狡黠一笑,“他們隻當這是虛晃一槍,可咱們就偏要用這夥探子真做點事。”
見她一點就透,老孫聲音中也帶上幾分孺子可教的欣慰,點了點頭。
“知道了就好,這趟镖也是運到淮州一帶,想來地形你也應熟悉。這幾日好好将養身體,到時候還要多多仰仗你呢。”
聽到那熟悉的地名,蓮心強力壓下那點酸澀,朝老孫眨了眨眼,“您放心,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老孫這邊被她逗笑,趕緊把她往外趕,“行了行了,知道你有能耐,快回屋吧,别在這兒貧!”
那邊的老孫還在屋内做着臨行前的最後謀劃,這邊回到屋内的蓮心也放下手中的藥包,徑直走到一角的藤椅上,大剌剌地依靠上去。
一邊靠着雙腿微微搖晃着椅身,一邊閉着眼睛靜靜思索。
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叽叽喳喳的鳥鳴,腦中不知為何又響起了臨别前老孫問她的話,饒是對方的表情小心翼翼,可她還是一瞬間慌了神。
“等這事落定,陸家那邊想好要怎麼辦了嗎?”
剛才的她沒能回答,可現在安靜下來,隻有自己一人,扪心自問,她還是想不出個答案。
或者說,比起想不出,她更是不願去想。
眼看要到陽春三月,殿試在即,當初的約定言猶在耳,可她想,似乎已經不需要再做數了。
蘇蓮心隻是一個名字,或者說隻是一個身份,堂姐頂替了這個身份,這麼長時間她也不是沒有聽過傳言,都說兩人經曆一次生死分别,經常同進同出,感情更勝從前不少。
蓮見擺明了是噬野教之人,無論她此番頂替身份埋伏在陸時禮身邊出于何種目的,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當務之急是要連根拔除蓮見的這一條線,至于之後,她自然還得繼續複仇,至于旁的,她沒有那個心思,想必也是沒有那個緣分了。
緣起緣滅,能一同走過一段路,也算是一段際遇,不管如何,都祝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