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椅搖搖晃晃,思緒也被拉得越來越長,夕陽透過窗戶投射下來,将臉上熏得暖烘烘的,一時間讓蓮心忘記了當前所在。
似乎是在家鄉小院的木藤上,眼睛遮着兩片樹葉,一邊搖搖晃晃地小憩,一邊聽着院内噼裡啪啦的聲響,那是父母在廚房忙活完飯。
時不時自己的腳踝會被輕輕推上一推,那是幼弟把她當成了強勁的敵人,用手中的小木劍在向她宣戰。
鼻尖隐隐約約傳來絲絲梨花的清香,場景一轉,恍若回到了那方僻靜的小院,練完功的她帶着薄薄的汗,靠在樹下的藤椅裡打着盹,等待着被投喂晚飯。
扪心自問,陸時禮算得上是在她江州為數不多稱得上相處融洽的,另外一個桃華雖說交情不深,但也同樣算得上是朋友。
自打從家鄉一路出逃,她總是在失去,好不容易有了兩個還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可不是相距甚遠,就是漸成陌路。
其實等這趟任務完成,她還是想找機會見陸時禮一面的,當前為了不打草驚蛇她沒有擅自前去通風報信,可難保日後會不會出什麼波折。
雖然齊紹甯他們言之鑿鑿地說陸家那邊一時半會不會有事,但她心中總是隐隐不安。
清楚現在按兵不動是最好的對策是理智所在,畢竟那邊在暗,這個機會很難再得到,可出于個人感情,就算他們隻是名義夫妻,一方身處危險自己卻置之不理也是不好的。
就這麼想着,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聽起來似乎是某個客人喝多了酒,上樓梯時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兩人均氣焰嚣張,就這麼吵嚷了起來。
隔着一層門,那對罵的具體内容并不聽得十分真切,隐約間她隻覺得,其中一個似乎還是個異邦人。
不知是不是被逼得情急,兩人都各自拿出了壓箱底的詞句,特别是那個異邦人,叽叽咕咕地說了一長串,對面應該也沒聽懂,隻兀自拔高了兩分聲調,準備從氣勢上壓倒他。
這番情景應該吸引了不少人旁觀,蓮心在屋裡都能聽到周圍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嘈雜得似乎是要給那兩人助威一樣,直讓幾乎平息的對罵又再次複燃起來。
蓮心聽了兩句,突然想起自己的藥還沒吃,便從藤椅上慢慢起身,打開一個藥包放在壺裡,準備架在木炭上燒開。
“姑娘且慢!”
她剛把銅壺放在火上,就聽見窗邊傳來一聲輕呼,循聲看去卻大吃一驚。
來人一襲勝雪白衣,依舊是那張形容古闆的木質面具,就連靠在窗邊的姿态,都和上次初見如出一轍。
她趕忙看了一下窗外,日頭已沉,隻有朦朦胧胧的星星亮光,她不禁有些錯愕,“怎麼這麼早就出現了?”
沒成想那人先是上前兩步,随即上下打量她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道,似是在自言自語。
“沒想到聲音竟變成這樣……”
“什麼?”蓮心沒聽清楚,有些疑惑地詢問。
這次那人搖了搖頭,似乎輕輕笑了一聲。
“沒什麼,隻是想說聽姑娘這口氣,似乎對我再來拜訪早有預料一般。”
這倒是真的,說不出什麼理由,蓮心總是覺得這人莫名親切,心中也隐隐有着一種預感,他們還會再度見面。
蓮心不置可否,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他,有些不解地問道。
“您怎麼也是交口稱贊的義士,眼下天還未黑,突然造訪可是有何要事?”
他驚奇于她的鎮定,她也同樣不解于他的出現,分明毫不相及的兩人,唯一的共性似乎都隻是遮掩面容而已。
那人又上前半步,黑亮的眸子靜靜凝視着她,“若我說感念相救之恩,特意前來看望,姑娘會相信嗎?”
這人,蓮心心道,怎麼總是言語含混惹人非議,也不知是僞裝還是本來,與威難救人的光明磊落俠士形象有幾分不符。
“少來這套”,蓮心一連往後撤了三步,“有事就說,沒事的話你就趕緊離開吧。”
那人似乎又笑了一聲,就在蓮心以為他是不是有些精神失常時,又聽到了他略顯低沉的聲音。
“我來此一是為了探望姑娘,并借此辭行,二是為了取藥。”
取藥,取哪門子藥?
蓮心看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定格在了桌上的藥包中。
“不錯”,那人說,“就是這些藥,許是給藥的人忘了告訴姑娘,這藥隻可外用,切忌内服。”
蓮心剛忙上前幾步,手忙腳亂将銅壺放下,有些詫異地再度擡頭。
莫非……這大俠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