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的悟性和耐力,大大出乎了作為師傅的郭峰的預料。
這才一個來月的功夫,就從剛開始的野路子,變成如今一招一式标準講究,流暢又不刻闆,既能在關鍵幾招出其不意,又能穩紮穩打,日漸進步。
特别是當蓮心一招白鶴亮翅輕巧落地的瞬間,又迅速化手刀為蛇拳,借落地的寸勁傾身而上,在面前兩人粗的梧桐樹幹上留下半指寬的深坑時,郭峰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久違的成就感讓他恨不得老淚縱橫。
“呦,我來的真是時候”,還未等他鼓掌叫好,不遠處已經響起了清脆的掌聲,随即一個身姿挺拔的軍裝青年快步而來,“郭叔,這下可有了個得意門生了吧?”
似乎是剛在演武上與人搏鬥過,一顆顆晶瑩的汗珠滾過小麥色的面頰,有幾滴落在半挽起來的袖口處,氤氲在結實有力的小臂肌肉上。
細碎的日光透過茂密的樹蔭,疏疏朗朗地投射下來,映得青年黑眸熠熠,一張頗具少年氣的俊逸臉龐上,隐隐約約透着一股,機靈勁兒,不是齊祐還能是誰。
“你小子,這嘴還是半點不饒人”,郭峰朗聲一笑,神色間絲毫不掩蓋欣慰和得意,“不過這點倒是說得沒錯,我帶了大半輩子兵,像這丫頭這麼有天賦的,還是頭一個。”
這段時間下來,由于蓮心在演武場上打遍天下無敵手,所以也沒有一個敢低看這位單薄秀麗的小姑娘,恰相反,因為她的出現,軍營裡還特意多了一隊女兵。
那時候受蓮心鼓舞而有志參軍報國的少女沒說上千也是成百,浩浩蕩蕩得差點把大門口撞壞,後來還是老孫出馬,好一頓曉之以理,才勉強遣回了一些身嬌體弱的女娘。
隻經過三輪選拔,挑了三十來個身體素質好、耐性較強的留了下來,除了參與日常訓練以外,還由蓮心帶隊,和郭峰一起研究一套能最大程度發揮女兵優勢的槍法。
女子雖然天生力氣有所欠缺,但柔韌性和細緻程度是格外優勢,于是大多采用柔性、巧勁作為關鍵招式,講求的是以快制敵,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雖然這套招式隻研究了一半,但效果卻是驚人的好,所以蘇蓮心這個名字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也傳遍了大大小小的軍營。
就連牙牙學語的稚童,也會說上一句,“将來要向蘇姐姐那樣,鴛鴦袖裡握乾坤,巾帼不讓須眉!”
聽郭峰這樣開懷的笑,齊祐看着利落收槍的蓮心,就好像自家妹子終于長大成人能夠獨當一面,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也跟着附和道。
“可不是,蘇隊長那是什麼人物,不僅把那麼大一個镖局管理得井井有條,還趁着空閑時間練就一身武藝,簡直就是天神轉世,令我等自愧不如啊!”
“得了吧你,少來這套”,蓮心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将長槍擱置在樹旁走了過來,佯怒瞪了齊祐一眼,“這話若是從你齊前鋒口中說出,那真是大大折煞我了。”
當初的一行五人,現如今隻剩下他們三個,老孫回了北地這一别數月再未相見,而齊祐因擅長凫水被留在了淮州,也一躍成為了前鋒。
在一次次危難中同生共死,哪怕沒有血緣也比親兄妹還要親,但每次相見,兩人都隻是說些軍中捷報,默契地避過了那埋藏在心底的人。
不提不是為了遺忘,而是為了更好的銘記,對于犧牲的摯友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懷揣着他們的遺志,繼續勇敢地走下去,帶上他們未來得及實現的那份。
“瞧你說的,怎麼我我也算你半個兄長了,自家妹子這麼優秀誇誇還是真心的”,齊祐滿不在乎地朝她撇了撇嘴,随即看向郭峰,神情鄭重了幾分。
被這麼一看,郭峰就有了不好的預感,趕忙上前一步問,“怎麼,可是軍中生了什麼變故?”
早上出門前還好好的,但齊祐一向穩重,若非必須決計不會表情那樣凝重。
“不是軍中”,齊祐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是咱們那位陛下一路南下,再有個三五日就要到青州了。”
其實這件事本沒有什麼可焦急的,畢竟陛下已經啟程一個月有餘,按理說腳程快點都要到他們淮州這兒了,但奈何陛下初次離都,一路遊山玩水耽誤了不少時日,這才堪堪行了一半的路程。
“青州……那不是馬富的老家嗎?”郭峰思索一下,旋即開口問道。
“不錯”,齊祐點了點頭,眉頭皺得更緊,“正因如此,所以才更令人擔憂。”
确實,馬富之心昭然若揭,眼下天子身子日漸虛弱,他本就引導車馬繞了一大圈路,來來回回耽擱了不少功夫,這下還特意繞到了八杆子打不着的青州老家,不讓人多想都難。
老家老家,熟人熟地最宜提前布局,陛下一路舟車勞頓本就染了兩回病,眼下身子骨正虛,若是他又動了什麼歪心思,隻怕危害無窮。
郭峰也沉了沉臉色,“依将軍的意思,是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