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妻兒,”許嬌娥倒帶一圈回頭,質問陳熹,“放眼世界,女性早已經不僅是撐起半邊天,不論家庭和社會分工,女性貢獻的力量甚至遠超你們男人。”
“那種父權主義影響下的對女性的歧視就是封/建/糟/粕,應當丢在舊/社會。”她狠狠地批判,“你假如是這樣的,沒準我們會完了。”
陳熹聽完她嚴肅的觀點輸出,沒脾氣的人歎笑,“剛誇過你的急性子,現在立馬就急吼吼上頭給我瞧。”
“首先,許老師的觀點,我支持且贊同,但是能不能不要胡亂代入我成為你觀點對立面的人。妻兒在詞語釋義的層面,第二個字也作為一個泛指,而非特定性别對象,所以我這麼說才是客觀吧。”
陳熹不想和她咬文嚼字,反問急性子的人,算不算對他的偏見,“你那麼多雷點怎麼回回都沖我的,還有,這麼上綱上線,動不動就完了的,你最好别想,我也不愛聽。”
這個男狐狸精,竟然讨公道的嘴臉,勾下頭要許嬌娥看他,道歉倒不必,至少也該有些表态以示安撫吧。
許嬌娥由他一條手臂攬着她,緩了半拍,似乎賣關子,開口是一個故事。她的閨蜜劉思旸,名字是為了懷念她上頭一個早夭的哥哥。
陳熹好耐性,瞧她也等她下面的話。
“陳熹,其實,我不喜歡我媽媽叫我寶貝,她現在都要固執地堅持這個稱呼,是彌補的心理,也因為她不喜歡我的名字。這個名字也是她被男權思想視作附屬地位,她被輕視的痕迹。”
許嬌娥的名字是爺爺取的,當年秦朝顔生産後,老爺子得知孩子不是男孫,遲遲連句關懷的話也沒有。等她要出月子時催着丈夫許錫元問老爺子去,女兒的名字給句準話,什麼意思。
老爺子總歸也不肯放下傳統大家庭裡一家之主壟斷的話語權。彼時唱機裡正唱着昆曲《思凡》的唱段,“我本是女嬌娥,不是男兒郎”,老爺子眼眉饧澀,有感也無感,随意撿了唱詞裡“嬌娥”二字。
秦朝顔等許錫元回來念出這個名字,當即明白過來,咬着唇氣得淌出眼淚。她朝許錫元發作,老爺子看輕這個嫡親孫女直說就是了,這是給誰喂惡心,你個做父親的也忍得。你就是隻空心大佬官,隻要自己面上光鮮,你有沒有心。
為此,秦許夫婦冷戰半個月,最後還是老太太出面調停,送來隻金鑲玉長命鎖的項圈息事。秦朝顔此後一直堅持喊許嬌娥寶貝,我女兒我寶貝。
陳熹想不到她思維繞一圈,要講的是這樣一個故事。原本一直是認為她的名字大概直白如其人,倒也别緻。
他也懷疑自己是否有些冷漠,一直覺得名字是代号,包括他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曾深究過。
眼前這個鮮活驕矜,好像足夠豐盛也足夠灑脫的姑娘,不過是把她失去或不曾得到的都當作不在意。殊不知,人總是越在意的才越想隐藏,而越想隐藏的才越昭彰。
許嬌娥依舊講述别人的故事一般,清清淡淡的面色和語氣,她說自己并不是偏見,隻是聽多了母親嘴裡男權思想家庭裡的軟苦,她大概是引以為戒的心思,也獨立女性堅持自身價值。
陳熹直覺想安慰她的,可轉念一想,許嬌娥傲嬌鬼的脾性,實則柔,更韌的性格,實在他說什麼安慰都太軟弱也都太輕飄。思量片刻,他隻分享自己的觀點和論據。
“僅僅醫療行業,都有太多的女性在發光發熱,女性一直都是推動世界發展不可或缺的力量。你說的那些思想和主義,在我這裡,乃至我的家裡,應該都不會有,你不曉得,我父母至今還遺憾沒能再有個女兒。”
許嬌娥的腦洞,你說她無厘頭,有時候又很刁鑽,“那你喝蘇打水。”
“什麼?”陳熹一時不解。
她稍稍不自在,強調是聽閨蜜曾經講到過的,“男性長期攝入堿性水,會更容易生育男孩。”她審視地問陳醫生,你又怎麼說。
“我喝蘇打水,純粹個人習慣。有時候忙起來,一天咖啡喝得太多,要提神喝水又覺得太寡淡,就開始喝蘇打水。”陳醫生哭笑不得的樣子,和人科普起來,據我目前了解的相關醫學研究表明,“并沒有科學論據支持這類民間說法,胎兒性别一般是由父親的精子決定。”
有的人,頭腦發熱的時候莽起來,說些兩-性或生育話題也不覺得有什麼,冷靜下來再講這些,還是親昵過後的氛圍裡,許嬌娥紙老虎極了,一心結束這個詭異的話題,“打住,你曉得是你的責任就好。”
這什麼無腦嘴瓢現場,為什麼講完好像更尴尬了。
轉臉,陳醫生先摒不住了,他好開懷揶揄人,“嗯,我的責任,原來許老師已經想到那麼長遠了。”
許嬌娥跳腳,從他手臂裡掙脫出來,閉嘴,“你想得美!我要洗澡,你答應的,把這裡恢複原樣,”她樓梯上到一半再回頭,“車上的保溫袋也你幫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