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歲的小孩最怕什麼?最怕在同學面前丢臉。
答應易夢楠後,甯頤然一整天都在後悔。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得最好。跟在别人後面學,她自己都很鄙視那種人。
易夢楠媽媽已經來學校分享過拍戲的趣事,而且講得那麼有意思,媽媽如果也來學校分享年輕時候當演員的經曆,那不是拾人牙慧麼?
甯頤然很苦惱,但已經答應易夢楠了,再反悔也不是她的風格。
周五晚上,爸爸公司有事,晚飯又是她和媽媽兩人吃。準确來說是她一個人吃。
今天餐桌上媽媽很沉默。不像以前,即便不吃,也坐在一旁陪她,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給她夾這夾那的。
甯頤然吃飯時,擡頭看了媽媽好幾眼,她一直坐在一旁看手機。
甯頤然煩得很,怎麼媽媽也這樣!吃完晚飯,她破天荒沒有立刻回自己房間,而是發了幾個ppt到媽媽手機上。
“我們班的媽媽課堂,就你沒去了。你參考一下其他同學媽媽的講座内容,看看自己講什麼。下個月第一周的周五,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準備。”
應真白天一直在手機上看黃書韻發給她的《結婚十年》,看哭了好幾次,到現在還意猶未盡地在刷評論區。難怪黃書韻說當年好多讀者要給她寄刀片,她竟然安排女主得了絕症!
作為演員,應真的共情能力極強。這讓她能夠迅速理解角色,但同時又讓她很内傷。
……
甯頤然說了兩遍,媽媽才聽清楚她說什麼,然後打開微信看了幾眼,說了句“我知道了”,便又去看自己的東西了。
她掃到媽媽的手機頁面,就知道她又在網上看言情小說,氣不打一處來,“媽,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别再看言情小說了?你知不知道這個講座對我很重要!我都不指望你像别的同學媽媽那樣赢得滿堂彩,不給我丢人就行了。”
應真的目光從手機屏幕移到女兒的臉上,看到那雙燃着怒火的眼睛,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麼。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很冷,看着自己的女兒,字斟句酌地開口:“沒人規定上了年紀就不能看言情小說。你剛才發的幾個别的媽媽做的,我看過了,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已經想好了去講什麼。我還沒去,你怎麼就覺得我會給你丢人?而且,你這麼說話,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甯頤然從記事起,媽媽跟她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第一次在媽媽臉上看到如此嚴肅的表情,仿佛自己隻是個陌生人,委屈伴随着憤怒湧了上來,她氣得甩下一句,“随便你!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女兒氣呼呼扭頭進了房間,用力甩上門。“砰”的一聲,應真下意識閉上眼睛。
自打她來了,就感覺這孩子跟她說話很不禮貌,應真忍到現在,忍不了了。她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再次覺得黃書韻說的對。這麼大的孩子有自己的世界了,家長應該适當讓出空間。看來以前的自己圍着女兒轉,給了她太多關注,才導緻她現在這個樣子。
桌上的手機亮了,應真剛平複的心情,在看到婆婆打來的電話,又波動起來。
她跟甯君昊才結婚,對這個婆婆是能躲則躲。開始認真思考結婚這件事後,她才發現,難的不是結婚本身,而是怎麼融入對方的家庭。一旦結婚了,成了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有些關系就避不了。
甯君昊是本地人,家裡親戚衆多。雖然父親在他上中學的時候去世了,但跟叔叔伯伯那邊一直在走動。跟母親這邊的親戚就聯系得更緊密了。
他母親何方珍這邊親戚大多高學曆出身,職業光鮮。何方珍自己雖然隻念了個很普通的大學,但後來嫁了個大學教授,在兄弟姐妹當中也過得去。她做夢也沒想到丈夫去得那麼早。
好在兒子替她狠狠争了口氣,何方珍從當年被人同情的寡婦,到現在成了娘家舉足輕重的人物,都是因為她有個有能耐的兒子。
在應真看來,同樣是年輕喪失,婆婆要比姨媽幸運得多。何方珍丈夫去世,婆家和娘家多少還是給了些支撐。而李茹華性格孤冷,丈夫走後,她跟婆家那邊斷了聯系。自己娘家遠在白泉,昔日兄弟姐妹也不大來往了,除了跟應真母親偶爾聯系。
應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跟婆婆的關系相處怎麼樣,硬着頭皮接通電話,喊了句“媽”。
何方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硬朗:“馬上中秋節假期了,禮拜天你們過來吃飯吧。”
兒子有本事,在金錢方面很大方,感情上卻很淡漠。如果何方珍不跟兒子聯系,兒子可以一年不給她打一次電話。所以有事她都是找兒媳,就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是想盡辦法親近。
聽到中秋節,應真頭更痛了。她剛決定跟甯君昊結婚,婆婆私底下就開始給她立規矩,要求婚後一年三節立須跟甯君昊一起去她那吃飯。
畢竟才結婚,她還沒去過一次。沒想到這就攤上了,應真隻能回:“媽,這段時間君昊公司新遊戲上線,事情很多。他不一定有時間。”
何方珍不悅:“再忙總要吃飯吧?這一年才一次中秋!他要實在忙,你帶然然過來。”
這種折磨不能讓她一個人來承受。應真忙道:“等君昊回來,我跟他說,禮拜天他應該能抽出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