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手執竹馬與風筝向她跑來,口中喚着依稀可辨的“娘親”。
她站在原地,被這倆孩童一把拉住雙手向屋内扯去。
推開竹門一看,面前站着的,正是賣貨歸來的姜敔。
他一身平民打扮,向她遞來一聲溫情問候,之後便俯身抱起女童親上她的臉頰,接着,他又向她招手,朝飯桌走去。
桌上的菜肴冒着熱氣,皆是她所愛吃之物,餐桌旁還坐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這裡的一切都顯得甯靜祥和。
眼前的場景這般美好,但李持音明白,這不過是場頗為真實的夢。
這是她往日裡一直期盼見到的場景。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即便是夢,她能親眼見證這場妄夢也是此生無悔了。
待李持音醒來,姜敔已不在身旁,有些精力的她決定下床尋他。
扶着牆壁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廊道,她恰好經過大殿側門,隐約聽見殿内議論紛紛,耐不住性子,李持音湊近細細聽着。
“王上,如今夔兮分兵鎮壓南部動亂,正是我伏覺出兵将蒼籍一帶化為己有之大好時機啊!”
“是啊王上!蒼籍一帶一直是我伏覺與夔兮争奪之地,此時敵弱我強正是良機!”
“臣也持等同意見!”
……
他們要趁亂發兵!李持音不自覺瞪大了雙眼。
殿内似乎一緻表示支持呼延駿發兵,但卻遲遲未等來呼延駿的應允之聲。
“你們無需多言,孤自會考量。”呼延駿試圖壓住階下的嘈雜。
“王上,錯過此次時機,将來再奪取蒼籍地區就難啦!”一位大臣揚言。
“孤知道,孤自會做出行動!”
此話一出,原本躁動的大臣都安靜下來,呼延駿瞥了他們一眼,甩手就走,還不忘吩咐:“帶上些水果,孤要去見大妃娘娘!”
一聽見呼延駿要來,李持音立馬扭頭就跑。
踏着有些無力的步伐,她最終還是氣喘籲籲地,趕在呼延駿到來之前,坐到了床上。
呼延駿攜侍女推開李持音寝殿大門,見她坐在床上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瞪着他,他即刻察覺到反常,識相地讓侍女将果盤放置在她房内桌上便遣散了她們。
“你這又是何故,為何用這般眼神看着孤。”呼延駿邊說邊向李持音方向走去,轉眼間就來到了李持音床前。
“為何?”
“什麼為何?”
“你為何要趁人之危攻占蒼籍?又要同夔兮打起來嗎?你将我置于何地?”
李持音這話惹得呼延駿渾身不爽,他蹙起眉頭一臉不屑:“你在偷聽?”
呼延駿一聲反問生生噎住了李持音,她并未正面回答,隻是直起身子坐在床上瞪着呼延駿。
呼延駿嗤笑一聲,接着說道:“趁人之危?你休要忘了,孤是伏覺王,一切自然以伏覺利益為先。”
“那也應當遵照伏覺傳統,堂堂正正地打!而不是這般小人!”氣急攻心的李持音猛然咳了起來,但呼延駿并未予以理會。
“你給孤閉嘴!”呼延駿忿然作色,伸手掐住李持音的脖子,青筋暴起,“孤娶你确實是應允了不與夔兮打仗,但孤隻是答應不攻打夔兮罷了!蒼籍不屬于任何國度!孤自可以發兵奪取!”
“那你可知一旦發兵要消耗多少民力!要害死多少人家!咳咳……”
“休要以你婦人之仁揣度孤的心思!蒼籍連年征戰,若不早日将其收為國土,那地區之百姓便要多忍耐一分戰火!”
李持音遽然感到胸中有氣難上,她擡手壓住胸口,繼續反駁道:“咳咳,你若是真想蒼籍人民平安,應當主動求和!而不是用戰火逼降!咳咳……”
“你給我住嘴!你還腆着臉責備我?這不是你們中原人慣用的伎倆嗎!”
“你口口聲聲說中原人如何猾黠如何鄙吝,可如今你不也是迫不及待加入行伍之中?其實你也不過是你看不起的宵小鼠輩罷了!咳咳……”
“你……”
呼延駿話還未說完,猛然發現李持音咳嗽聲變得急促。
他立馬坐到床邊扶住她,而李持音依舊咳嗽不減,突然,她感到喉中一陣腥味,攤開捂住嘴的手掌一看,竟是一灘稠血。
呼延駿頓時被李持音這模樣吓傻,他一邊幫李持音捋着背一邊朝門外大喊:“傳中原醫師!”
但李持音的咳嗽聲并未就此停下。
更糟的是,這咳嗽似乎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愈來愈急促,她漸漸感到渾身脫力,在眼前一片朦胧之中倒了下去。
随後如何,她已失去神智。
李持音隻覺自己度過了一個無垠的黑夜,餘下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