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引導着流程繼續往下走,沈木辛悄悄退出了人群。
走出大殿,沈木辛深吸了一口氣,春和景明,花香馥郁,真是個離開的好日子啊。
“沈仙尊!”
沈木辛剛要擡腳,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住她。
沈木辛回身,看到一個中年和尚,依稀好像有點眼熟。
“沈仙尊,别來無恙!”空見微笑着上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你是……空……”沈木辛一時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了。
“貧僧空見。”
“啊!你是那個空見小和尚……多年未見,你今日也來了。”沈木辛從空見的眉眼間依稀還能看到那個在瑤光峰哭鼻子的小和尚,一轉眼,小和尚已經變成大和尚了。
空見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貧僧是随師父前來賀喜的。”
沈木辛往他身後張望了一下:“你師兄沒來?”
“寺中事務繁忙,師兄走不開,無法前來,托貧僧給您帶一句話,‘故人歸矣。何不一見?’。”
沈木辛笑了笑,看來走之前,還得去會會這個老朋友啊!
飛舟在雪原上停下,沈木辛沒有禦劍上山,而是第一次選擇徒步登山。
普度寺前的台階共九百九十九級,象征着修行者要經過衆多的磨難和考驗,最終達到圓滿的境界。沈木辛每踏一級台階,腦中就閃過一個畫面。修士到她這個境界,腦中已能包羅萬象,穿越到這個世界的三百年,每一天都曆曆在目,像是人死之前,能記起一生的過往。
從山腳到山頂,她就這樣邊走邊想,似在回顧自己的一生,想到好笑的事,還會忍不住笑出來。隻是走着走着,腳步就越來越沉重了。
不知不覺,身後的天漸漸黑了,遠處的天際似有烏雲滾滾而來。
已有普度寺的知客僧在山門外等候,兩排年輕的僧人帶着些好奇和敬畏,整整齊齊地排在山門外。
一個紫色的身影漸漸出現在石階上,看似很遠,眨眼卻又在眼前。美麗又強大的女修士如同天上仙子,袅袅婷婷,飄逸出塵。
“沈仙尊!”
年輕的知客僧也是第一次見沈木辛,看到這樣美麗的女修士,禁不住耳朵都紅了。
沈木辛勾唇一笑:“小師傅辛苦了,空淨大師可在?”
知客僧撓了撓發燙的耳朵,還算坦然:“太師叔在大雄寶殿說法,仙尊可以在禅房等候。”
沈木辛眉頭一挑,來了些興緻:“我可以去旁聽嗎?”
知客僧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仙尊請跟小僧來。”
沈木辛已有一百多年沒來普度寺了,之前因為受到長生殿攻擊,寺院毀了一大半,之後陸續翻修過幾次,已與記憶中不太一樣了。
拐過一條遊廊,沈木辛老遠就看到了一座雄偉的大殿,殿前廣場上香煙缭繞,殿名在煙霧中隐隐綽綽。
沈木辛走過去,隔着敞開的殿門,看到裡面坐滿了大大小小的僧侶,正前方有一個穿白色僧衣的年輕和尚,正在說法。
沈木辛聽不懂佛法,隻是隔着袅袅檀香,看向那個年輕的和尚。他皮膚白皙,臉龐線條柔和,卻又帶着一絲拒人千裡的清冷。眉目如畫卻不失風骨,雙眸猶如深邃的夜空,透着對世間萬物的悲憫。
他的嘴角總是挂着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垂眸誦經時,聲音雖不大,卻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在這略顯昏暗的大殿中,他宛如一顆璀璨的星辰,散發着高不可攀的神聖氣息。
誰能想到這樣清冷的和尚,會為了她不顧生死呢?誰又能想到這和尚還能死而複生呢?
“滅世一戰”之後不久,普度寺的掌門普濟大師坐化了,普賢大師接任了掌門,但很快也開始閉關,寺中的事務落在了幾位普字輩的大師手裡。
幾十年後,普賢大師閉關失敗,圓寂後留下了十二粒舍利子,普度寺開舍利塔供奉舍利子,沈木辛在開光儀式上又見到了空淨。
他依然一身白衣,與記憶中并無兩樣,隻是眉宇間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兩人隻是簡單點頭,她沒有追問他為何死而複生,他也沒有過多解釋,兩人擦身而過,形同點頭之交。
其後沒多久,普度寺舉行了掌門的繼任儀式,空淨成了普度寺史上最年輕的掌門。沈木辛握着繼任大典的請帖笑了笑,交給了傅天傑處理。
回憶似乎近在眼前,又似遠在天邊。大殿裡傳來“當”的一聲磬響,一下将沈木辛飄到天外的思緒拉了回來。殿内的法會已經結束了,僧人魚貫而出。
沈木辛避到了廊下,待衆人走後,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沈仙尊!”
空淨單手行禮,微微颔首。
沈木辛勾了一下唇角:“許久不見,空淨大師與我如此生分了。”
空淨笑了一下,領着沈木辛往後殿走。
沿途遇上不少僧人,都是些年輕的小和尚,跑過來跟空淨打個招呼,又嬉笑着跑開了。
沈木辛隻覺得那些小光頭都挺可愛的,忍不住說:“空淨,你還挺招小和尚喜歡啊!”
空淨的眸中也閃過一絲笑意,沒告訴她,其實他們不是來看他的,而是特地來看她的。
沈木辛見空淨不說話,隻顧往前走,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明明是他叫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