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數十裡處的蜀中官道旁有個小茶肆,沒有正經的店名,隻在門外簡單懸了個幌子,上面一個樸實無華的“茶”字。店裡也就賣些簡易的吃食和普通的茶水。這樣的鋪子若是開在熱鬧的城鎮裡,約莫是生意慘淡的。
可它開在來往商旅甚是頻密的官道上卻倒有些門庭若市的味道了。在這條官道上路過的客商多會選擇進店裡歇個腳,聊聊天南海北的八卦。南來北往的人多了,難免也會聽到些各地的奇聞怪談。
這天晌午剛過,一個年輕人輕輕地掀了門簾入内。
這人看着約是弱冠之年,一身青色錦袍,模樣生的頗為俊朗。眉眼淩厲,鼻梁高挺,唇薄而淡,下颌線條恰如刀刻般分明,但偏生又帶着溫潤如玉的氣質,倒讓人不禁生出些親近之感。
隻見這年輕公子進了門卻并未尋個空位坐下,反倒是站在門邊挑着門簾。很快,便進來了一位牽着女童的年輕女子。
這家茶肆不大,是個夫妻店。眼下掌櫃夫妻倆正無所事事在櫃台後閑話家常,目光不由被剛進門的幾人吸引,掌櫃娘子心道好俊俏的一家子。她堆了滿臉的笑意迎上前:“二位客官,可是趕巧了,店裡剛好空出一桌,您請這邊。”
年輕公子客氣的點點頭,和氣的說:“勞煩上一壺清茶并幾樣點心吧。”
掌櫃娘子笑着将人引到桌旁就應聲去準備茶點了。
這年輕公子和俏娘子正是聞昱淩蕪二人,跟在身旁的小女童自然便是無憂。
數日前,落霞關之役剛結束的第二天,淩蕪收到了靈符傳回的消息,得知那位擅用禁術的黑袍人已然離開南滄,但去向卻并沒有人知曉。聞昱本也隻是遊曆到封州,現今此間事了,便決定先帶無憂回雲栖宮。
于是,淩蕪同陸雲征拿了起初說好的診金後便帶着無憂匆匆辭行,随聞昱一道出發了。
“所以你是将傳音符附在段明身上,用來探聽黑袍人的信息?”聞昱将斟好的茶放到淩蕪身前。
淩蕪端起茶杯輕啜:“唔...在他忙着跑路的時候附上去的,本想着他這次在落霞關吃了敗仗,肯定會回去求助那人。”她放下手裡的杯子,語氣無奈道:“誰知,那人與南滄的關系竟也這般不牢靠,不僅沒人知道他離開了,更别提去向了。”
“那豈不是完全沒了線索......?”聞昱眉心蹙了蹙,遲疑道。
“我已經請陸将軍将落霞關之戰有巫族相助之事悄悄散出去,這次,我等着線索來找我。”淩蕪挑眉一笑,頰邊梨渦若隐若現。
聞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黑袍人在封州城内妄圖以魂石作亂的謀劃被毀,于是在落霞關之時他并未真正現身而是用了傀儡術,恐怕也是心中有懷疑。傀儡術被破,如今又傳出定國軍有巫族相助的消息更會讓他堅信風焱村尚留活口,若他真與此事有關,那麼就一定會再次出手。
“隻是我本想着能悄悄探聽消息,便讓神官大人代勞射了那一箭,現在倒是将你無辜卷了進來,難保那人不會對你出手。”淩蕪說到這,語氣有些悶。
聞昱的聲音平靜且溫和:“當初是我求淩姑娘出手救人,我也答應了姑娘要為你保守秘密,所以,我早就在局中了。”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而且,淩姑娘這不是正要送我回雲栖宮麼...”
淩蕪聽他慢慢悠悠的說出這話,噗嗤笑了聲,心中的煩悶也散去了大半。是啊,橫豎她也會一路同行,若真有事,護着點就是了。
聞昱低聲說:“如今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盟友,淩姑娘就别再叫我神官大人了......就稱呼”
“公子,夫人,小店簡陋,隻有這些簡單的吃食,二位慢用。”
聞昱的話被前來送點心的老闆娘打斷,更是被她對淩蕪的稱呼驚得一臉尴尬。
“咳咳...老闆娘誤會了,我們并不是...”聞昱幹巴巴的解釋。
“原來二位不是夫妻啊,那此行可是要去江州?”隔壁桌的一位年長漢子突然問到。這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着像是個農戶。他話音一落,茶肆内喧嚣的聲音驟然低了下來,不僅老闆娘,連周圍的客人也都面色古怪。
聞昱一愣,便聽淩蕪笑盈盈的說:“他是我兄長,我們兄妹三人此番正是要去江州。”
“唉...江州現下可不太平。”那年長的粗衣漢子歎了口氣。
“是啊,你們要去江州,還要務必小心,尤其是姑娘你。”老闆娘蹙眉說着。
聞昱下意識看了一眼淩蕪,再開口語氣中帶了些不解:“不知江州出了何事?”
此話一出,茶肆中唠閑嗑的客人紛紛開腔,在衆人這一番科普下,聞昱和淩蕪總算明白了江州為何不太平。
原來,自一年多前,每逢大雨夜,江州城内主街上便會莫名出現一支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擡着喜轎往城外的玉溪山裡去。次日,城中則必會發現有未出閣的女子神秘失蹤,城裡的人稱之為雨夜新娘。起初,官府也試圖追查此事,隻是每次進了山便迷失方向,無法追蹤到那支迎親隊伍的去向。更有甚者,有幾次,追去玉溪山的衙門中人也失去了蹤迹。
江州官府一時束手無策,之前那些失蹤案子隻能不了了之,但雨夜新娘之事還是依舊逢雨夜便出現。漸漸地,城裡人家中未出閣的女子要麼是趕緊議親嫁人,要麼就是舉家搬離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