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意過後,聞昱被心口一股遊走的灼熱氣息激的睜開了眼。
眼前是淩蕪愠怒的俏臉,他心道“聞昱你完了,一晚上竟能惹怒她兩次。”
聞昱悻悻然抿了抿唇,眼神一轉下意識看向胸口,才發現那股炙烤着他的灼意來自淩蕪,她正以指尖淩空在他心口處描畫着什麼。
聞昱甚是不解,但對上盛怒的淩蕪,他不敢問。
好在淩姑娘自己率先開口了,隻聽她怒聲道:“聞昱,你長本事了啊,答應的這麼爽快。稚子懷金,行于鬧市。沒了那重封印,身負神器,在神力與你融合之前,你就是那些妖邪眼裡的金疙瘩。這有多危險你知道麼?”
當年阿箬身後尚且有巫族庇護,可如今,巫族覆滅的因由卻極有可能與她當年留下的朱雀羽有關。
聞昱如今隻是一個不通術法的普通人,若讓有心之人發現他身上有神力複蘇的神器,隻怕是不會讓他活到能掌控神器之時。
聞昱張了張口,還未說出一個字,便又聽見她說:“以凡人之身與這上古大陣系在一處,于你而言,更是危險。”
淩蕪緩緩收回手,在聞昱的心口處浮現出一個繁複的圖騰,很快便又消融進了他身體裡。
方才如疾風驟雨般的一通責問,讓淩蕪的怒氣平息了幾分。她轉過身淡聲道:“我已封印了你體内的神器與神識,沒人能察覺到它們。在神力未與你完全融合之前,你沖不破這封印,玄武大陣也便與你兩不相幹。”
聞昱眼中閃過一絲困惑,有些沒明白她那句兩不相幹的意思,正疑惑間卻看見她緩步走到了法陣中心的陣眼處。
淩蕪起勢結印,手掌翻轉間靈力随着翻飛的衣袖凝于指尖,又如散落的星子迅速滲進了陣眼,大陣乍然爆開金紅色的光芒。聞昱看着眼前乍現的光陣,腦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淩姑娘是要将這大陣擔在她自己身上。
淩蕪站在陣眼處輕聲說:“玄武印或許是玄冥有意留的後手,但我卻不願讓機緣之說成為你的命數。”
光陣消失後,聞昱凝眸望着與他幾步之遙的淩蕪,心裡沉了一下,啞聲道:“淩姑娘,這大陣......”
“我覆上了另一重陣法,可以助大陣維持運轉。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憑自己破開封印,”淩蕪面色淡然的朝聞昱笑了笑。“又或者我不在了,封印消失,你再重新思量是不是真要接這擔子......”
不知為什麼,聞昱看着她的笑顔,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
他方才願意接受玄冥神君的示意,隻是不想看淩蕪獨自擔負這一切。卻沒想到,淩蕪不願他受所謂的機緣天命之說裹挾,憑白背負這些,硬生生給了他重新選擇的時間與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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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昱壓住心裡翻湧的情緒,柔聲道:“淩姑娘,謝謝你。”
淩蕪斂了笑容,負手走過來,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這人,總是這般不惜命,别人說什麼你都答應的爽快。”
這是在氣他貿然答應玄冥神君的事。
聞昱眸色輕柔,笑着說:“在下知錯,往後定然謹遵淩姑娘教誨。”
淩蕪看他這幅笑模樣,面上的嚴肅也繃不住了。她輕舒了一口氣,“聞昱,你想去歸墟之國看看麼?”
聞昱擡眸看了看她身後不遠的州城,靜靜的搖了搖頭。
“好,那我們回去吧。”淩蕪揚手拍了一下聞昱的胳膊,率先踏出了光障。
照例是又要穿過那片黑暗靜谧的水域,二人依舊是借着淩蕪的神火循着鎖鍊行走于黑寂之中。
隻是,那團火,好似比來的時候茁壯了不少。
聞昱想,莫不是因着淩蕪設下的法陣,才讓玄武大陣對她的制約減弱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記起了來時的路上,淩蕪曾說過世間已無神,而且玄冥神君也隻剩下一縷神識,那淩姑娘會不會也......且适才在陣内,她說若是她不在了......
思及此,聞昱眉頭緊鎖。雖說隻是假設,可仍舊讓他不安。
“聞昱,你......就不想知道為何衆神消隕,我卻還能出現麼?”耳畔忽然傳來淩蕪清冷的聲音。
聞昱腳下一頓,險些以為自己在不經意間将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
好一會兒,他才斂眸低聲回道:“不想,我隻知道如今與我一道的淩蕪姑娘是真實存在的就好。”
這下輪到淩蕪詫異了,倒是沒想到小神官絲毫不在意她的來處。
淩蕪暗道這番重臨人間,還是挺有意思的。隻是這次,她一定不會讓阿箬與巫族之事在聞昱身上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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