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年歲......差了輩兒......”淩蕪邊說邊笑,險些将杯中茶水灑在桌上。
聞昱無奈的笑了笑,伸手将她指尖的杯盞接過放好。
好歹是一國之君,還以為這位梁觀山多少會給幾分薄面,卻原來是這般直白的拒絕了。而且這元景帝,竟是連山門都沒能踏進,就帶着儀仗滿腹憋悶的回了皇宮。
淩蕪原本以為,能将聞昱養成這般守禮自持的人,極可能是個古闆嚴肅的老頭兒。現下聽聞這檔子舊事,倒叫她對這位司命神官生出些許好奇來。
聞昱望着對面滿臉笑意的淩蕪,隻覺淩姑娘這性子可能與他師父甚是相投。
二人又略坐了會兒,便起身下樓。剛踏出茶樓,便瞧見幾步開外,有一位挺拔的少年人,正牽着位嬌俏的小姑娘朝這邊來。
那小姑娘一身粉色衫裙,腦袋上紮着小髻,手裡還舉着根糖葫蘆,在看到淩蕪的瞬間,眼眸一亮,歡喜的叫道:“阿姐!我來接你啦!”
正是與淩蕪分别數月的無憂。
無憂拽着霖墨朝二人疾步過來,淩蕪蹲下身細細打量着小姑娘。她伸出纖白的玉指輕輕捏了捏無憂粉嘟嘟的臉頰,煞有介事的笑道:“嗯......看來在雲栖宮過的挺好,都胖了。”
之前無憂跟在淩蕪身邊,雖則是吃喝不愁,但到底是年歲小又疲于奔波。可在雲栖宮裡,衆人得知她是聞昱特意接回的,且山裡已許久未曾有過小童了,是以阖宮上下都對她十分上心。
這般用心養護之下,淩蕪再看到小姑娘時,便發覺她着實是圓潤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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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墨,師父近來可好?”聞昱同霖墨走在前面引路,身後傳來無憂稚氣歡快的聲音,正向淩蕪傾訴她數月來的日常。
“回公子,大人一切都好,且自從無憂姑娘來了雲栖宮,大人更是時常開懷。”霖墨輕聲答他。
聞昱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眼,“師父竟親自教導無憂?”
霖墨聞言卻搖了搖頭,道:“大人說了,無憂姑娘是公子你帶回的,自當由你親自教導。”
聞昱淡然不語,又聽霖墨接着說:“大人說他隻是代您接待陪伴而已。”
陪伴......?
聞昱聽着後面隐隐傳來無憂絮絮叨叨的聲音,無奈的想,應該是無憂這個小孩子陪着他那個頑心未泯的師父才對吧。
幾人緩步行過了人頭攢動,繁華熱鬧的長樂大街,一路向南走,又穿過一片清幽的竹林,才到得露微山下。
“聞昱,難怪你說露微山幽靜,這外圍的竹林布了陣,尋常人怕是進不來吧。”淩蕪笑道。
聞昱含笑颔首,“自從那次陛下......不請自來之後,師父便在此處布了陣。”
淩蕪眨了眨眼,眉眼間的笑意愈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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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山門,山道蜿蜒而上,石階被歲月打磨得光亮,縫隙間隐隐生出細密的青苔。三人帶着無憂走得慢,不時停下,偶有霧氣從岩縫間漫出,又無聲地消隐在松林間。
半山腰落有有幾座居舍,還有一處石亭。亭中立着一塊石碑,上書“試劍亭”,想來那幾處居舍也是弟子居所,此處則是他們尋日裡練功的地方。
再往上,便是雲栖宮的正殿。而正殿之外還有兩處院落,正是梁觀山和聞昱的居處。聞昱幾人拾級而上,遠遠地便瞧見有個身着白袍,身姿挺拔的人靜立在大殿門口,時有山風襲過,卷起這人的衣袍,端的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聞昱躬身向此人行了個禮,低聲道:“師父,這位便是淩蕪淩姑娘。”
原來,這位須發俱白卻精神矍铄老道人便是雲栖宮之主,現任司命神官——梁觀山。
梁觀山笑眯眯的捋了捋銀須,“聞昱,你和霖墨先帶無憂回小築休息,我與這位——淩姑娘有事相商。晚些自會着人送淩姑娘去尋你們。”
聞昱擡眸不語,目光落在淩蕪身上,見她輕笑着阖了阖眼簾。沉默了片刻才應聲領着那一大一小朝寒星水榭的方向去。眼看着聞昱一行已經走出視線,梁觀山才朝淩蕪淺淺施了個禮,引着她進了大殿。
雲栖宮的大殿與這露微山甚為匹配,并不富麗堂皇,卻獨有一股子清雅之風。殿中并未供有神像神龛,但卻有一副巨大的海上星宿圖。淩蕪負手立在殿中,饒有興緻的端詳着那幅壁畫。
淩蕪面上挑眉不語,心中卻是在腹诽“梁觀山可比阿箬委婉,隻以海上的玄武星宿入畫,一般人倒還真是聯想不到玄冥神君......”
“梁先生,你特意支開聞昱應當不是為了領我來看這壁畫的吧,不妨直說。”淩蕪目光轉到一襲白袍的梁觀山身上。
“神君大人,老夫此番實有一事相求。”梁觀山斂了笑意,正色道。
“與聞昱有關?”淩蕪一語道破。
“想必神君大人已經知道雲栖宮與玄武印的淵源。此前我将神器封于聞昱的魂識中,但不久前我感應到那層封印被強行沖破。”梁觀山頓了一下,遲疑道:“可方才......我卻仍未在聞昱身上感應到神器的氣息。”
淩蕪并未立即給他解惑,反是問道:“梁先生既是當年接手神器之人,又精通術法蔔算,為何會将這東西封在一個對術法絲毫不通的人身上?我聽聞昱說,你告訴他在未找到心之羁絆前不宜習此道,當真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