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莫不是......想要救他?”崔婠婠擡手撫了撫鬓角,緩步走下戲台。待走到許庭之身邊時,語氣一轉,笑道:“可惜呀,他不會和你們走的。”
眼下她離得近了,聞昱鼻尖嗅到了一股異香。不似他知道的任何一種熏香,但這幽幽香氣卻是随着崔婠婠的靠近撲鼻而來。他下意識的環視四周,隻瞧見台前的長案上有一個精巧的小香爐,正袅袅的冒着青煙。
“那可未必,若叫這人知曉崔姑娘你的真實模樣,隻怕會避之不及。”淩蕪不以為意的說。
聞昱看着對面一直癡癡望着崔婠婠的許庭之,眉心微動這才意識到不對來,适才淩蕪說崔婠婠是鬼,且許庭之言語中提到的玉晴也是已死之人。那麼,不管是崔婠婠還是玉晴,都不應該被許庭之這個普通人輕易瞧見,更别說崔婠婠還在這芳園裡唱了月餘的戲。
“淩姑娘,為何崔婠婠能......”聞昱問身旁的人。
“古語有雲,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淩蕪擡眼瞥了下不遠處的香爐,輕聲道:“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聞昱眼中一亮,頓時明白了。原來崔婠婠身上那股異香是燃犀所緻,怪不得她能白日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
關于燃犀照鬼的來由,他也曾在書中讀過的。
隻是這東西稀少且價值不菲,那位醉夢樓主特地尋了來,難道就是為了幫崔婠婠殺人?而且崔婠婠如今仍維持着十多年前的模樣,想必就是在她忽然失蹤之時出的事。若是這樣,那她為何要對孫元鶴等人下手呢?
這幾個人,當年不過十來歲,與崔婠婠應當并無瓜葛才是。
崔婠婠拊掌笑了笑,“淩姑娘果然是見多識廣。”
“崔姑娘也别與我們繞圈子了,你和這園子的主人究竟與許庭之、孫元鶴這些人有什麼要命的恩怨糾葛?”淩蕪掀了掀眼簾,懶懶的問。
崔婠婠擡起頭,正好迎上聞昱的目光,“主人早就知道,我們的這些手段自是逃不過淩姑娘的慧眼,特意請了二位來,也好為那些枉丢性命的苦命女子評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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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京命案的起始是孫元鶴,便就從他說起吧。
孫元鶴原是湖州樂縣人,家中雖貧卻一直供他讀書,便是為了有朝一日他能高中。孫元鶴鄉試中舉後,便與一直幫扶他家的湖州商賈陳家的獨女陳錦雲定了親。
陳錦雲與孫元鶴其實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孫母早年在陳夫人身邊做工時,這陳錦雲便時常與孫元鶴在一處玩兒。後來,兩人漸漸長大,情誼甚笃。陳家二老又都是良善可親的人,不單一路幫扶孫元鶴家的生計,更有意将女兒陳錦雲嫁給孫元鶴。
是以,兩家人商議之後,便決定在孫元鶴鄉試過後,不論結果如何,都會為這二人定下親事。
鄉試過後,孫元鶴高中解元。孫陳兩家欣喜不已,特地擇了吉日給孫元鶴和陳錦雲定了親,隻待次年孫元鶴赴昭京完成會試後便可正式辦喜事。
孫元鶴确也争氣,二十出頭年輕俊朗還是兩榜出身的探花郎,更得了翰林院編修一職。這位新晉的孫大人一度在昭京頗得關注,他沉迷在皇都的繁華與權欲裡,當昭京巨賈宋員外家找上他時,這人便起了悔婚的念頭。
畢竟湖州的商賈之家如何比得上皇都裡的,更何況宋家在朝中還有親戚。
孫元鶴略一權衡,便果斷給家中父母去了信。
樂縣的孫家二老正沉浸在兒子高中的樂呵兒裡,街坊鄰裡對陳家更是豔羨不已。可孫元鶴的來信似一盆涼水自孫家父母天靈蓋澆下。
他要與陳錦雲退親。
孫家父母做了一輩子的老實人,而且陳家一直對他們十分照顧。可兒子卻要在未婚妻滿心期盼即将赴京與他完婚之時,為了攀高枝要毀親。這讓二老如何與陳家開口。
孫家二老實在不知如何開口,就這麼拖到了衆人一同赴京。怎料,昭京重逢之時,孫元鶴早已同宋家千金完了婚,婚儀之盛更是京中人盡皆知。
陳家不過是地方商賈,自是不能與宋家抗争,隻能滿腔怨憤的帶着以淚洗面的女兒回了家,孫家二老見兒子這般行事,心中也是失望透頂,便也回了樂縣,揚言再不入昭京。
回到湖州的陳錦雲被傷透了心,且被人退婚之事也常遭城中那些長舌八卦之人指指點點,這般境地之下她更是郁郁寡歡。
“終于,在一天深夜,陳錦雲投河死了。”崔婠婠咬牙恨聲道。
聞昱觀她面色隐含怨憤,遂輕聲說:“崔姑娘說的是投河死了,卻不是自盡是麼?”
崔婠婠嗤笑一聲,怒道:“陳家父母本欲帶她尋别處定居休養,她雖傷心但從未想過尋死。是孫元鶴這厮,他擔心悔婚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影響他的仕途,才雇人害了陳錦雲。”
可憐了陳錦雲,至死都不知她心心念念的郎君卻是一心隻想要她死。
當真是一腔真情盡錯付。
“至于其餘那幾個,與孫元鶴都是一般貨色,隻是這許庭之,比之前面這些人,更為下作些。”
淩蕪望向聞昱,眨了眨眼,道:“聞大人,你的情報不準啊。”
據崔婠婠所言,這許庭之與玉晴并非隻是有婚約,而是早已成了親。
許庭之家中父母在他二人成親後不久便病逝了,這許庭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念書一無所長。家中活計皆是玉晴操持,為了籌措許庭之赴京趕考的銀錢,玉晴接了繡莊的活兒,沒日沒夜的趕工,将湊出來的錢盡數給了許庭之赴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