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不是小氣的性子,小紫八成是壞了。
李元熙深吸口氣,撫住心口。受大巫咒之累,她幼時玩樂有限,又出不得宮,父皇母後憐惜她,搜集天下珍寶器玩送入長樂,見得多了,奇珍也不過爾爾,心愛之物甚少。
隻小紫有特殊用法,打小常握在手中安眠,到底有些不舍。
默立良久,她抽出朱砂已幹的符紙,仔細看過下角父皇與母後的名諱,凝神靜氣将符紙折成鶴狀,托在掌心,無聲啟唇。
那黃符紙鶴一瞬注入生機,若明若暗,振振雙翅飛往皇陵。
旁人看不見這紙鶴,已尋了個樹梢橫卧的息風卻很驚奇,這女郎年紀小小道法高深,究竟什麼來頭?
春蕙做好飯過來請,李元熙恹恹道:“你們自去用罷,不必管我。”
春蕙不敢勸,更不知如何應對,退出書房一臉擔憂地立在回廊下。她敏感地覺察出女郎除氣性極大外,多數時候候是極淡漠的,頗似方外人一般,又貴不可言,令人不敢造次。
桃枝小聲問怎麼了。
春蕙低聲愁道:“女郎不肯用飯。”
假山郎耳朵豎得尖尖,聽完後立馬回報。大人有令,關乎大小姐必事無巨細,他一句也不敢漏。
旁觀旁聽的息風則陷入沉思,一頓飯不吃會有損傷麼?
他搖搖頭,不會,那便不用管。于是安心繼續躺樹。
鴿子飛出林府正要奔皇城,卻于半空中呆了一呆,循着信煙味轉而打了個璇兒在府外東側門落下。
此門是給下人出入的,少有過路人,門外巷道狹窄,與鄰府院牆僅幾步路之隔。
許是這兩日府裡太過熱鬧,仆厮都忙着閑話,檐下兩盞風燈無人來點,一片昏暗中兩匹高頭大馬前後挨擠在此,更顯逼仄。
青紅聽見‘咕咕’兩聲,樂道:“它倒是機靈。”
打頭的謝玦身披黑袍,面目掩在兜帽下,取了密文展開。
他身後鬼影浮現,雙生子般俊美的鬼面邪氣森森,貪婪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頁薄紙。
謝玦手一頓,無聲道: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就别讓她瞧見,惹她生氣。
修羅自他身後繞出,似譏嘲似諷笑,仿佛在說‘究竟是誰管不住’,又帶着一絲郁憤不甘,燥怒地拂袖隐去。
謝玦仔細看完,想了想,道:“去鄰近太平坊太平樓買些女兒家愛吃的,香氣重的時新點心與乳酪來。”
青紅領命速去速歸,回來見大人身邊候着一人,正是監察林府的暗衛之一。
吃食已備,謝玦便從袖中掏出一封紅底燙金帖給那暗衛,“讓賈三呈予大小姐。”
青紅震驚,大人竟然随身攜帶了從來不用的拜帖?
越想越覺得小姑奶奶可怕……
暗衛轉告給假山裡的賈三郎,賈三聽到是‘呈’字,整整衣裳,直接去叩怡心居院門。
春蕙見是一陌生郎君,立時駭然地下意識要關上。
賈三忙伸手抵住,道:“蕙姑莫驚,我是刑部陰獄司衛士賈青,司主大人命我呈帖于大小姐,煩請通報。”
春蕙疑惑對方怎知她名字,但更驚怪竟有遞訪帖越過門房直接送來後院的,一臉難言的接了帖子,向女郎禀告。
李元熙聽了皺眉,“荒唐。”
“可不是,哪有這般禮數不通的。”春蕙嘟囔,“女郎,那這帖子?”
李元熙伸指點點書案。
春蕙瞧了瞧女郎看不出喜怒的神色,忙放過去,垂頭避視攤開帖子再退開兩步。
帖書無擡頭,落款為‘有缺’,平直的館閣體,文書内容李元熙熟悉的都能背下來。無他,因與謝玦慣用的那套一字不差。六個伴讀其他五人的谒帖向來不重樣,讨喜如崔數,還會應時季作詩詞,隻有謝玦,渾像個白丁。
“呵。”李元熙拾筆随手畫了個圈,合上帖子遞過去,“蕙娘,去把碧波亭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