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飛光突然很好奇,“餘夜霜,我現在算是你的朋友嗎?”沒有問我們是不是朋友。
因為毫無疑問,路飛光早就把餘夜霜當朋友了,甚至比對朋友還好。他更想知道餘夜霜對他的看法。
算嗎?餘夜霜不知道。
他沒有過朋友,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朋友。眼神飄向前邊的關禾茉和師雅桉,兩個女生正用書擋着偷偷笑成一團。
像她們那樣嗎?那他和路飛光應該不算吧。
但仔細一想,班裡好像也沒幾個像關禾茉和師雅桉那樣密切的。
所以,怎麼樣才算是朋友?标準是什麼?他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餘夜霜的聲音有點悶,“你覺得不算的話,那就不是。”
路飛光好像有很多朋友,應該會知道朋友的标準是什麼吧。所以,如果路飛光說不算的話,那肯定就不算,餘夜霜這樣想。
路飛光心裡歎了口氣,輕輕扣住餘夜霜的下巴,把他的臉正過來。本來滿肚子的話,但是,一對上餘夜霜露出的有點迷茫的眼神和無意識咬緊的嘴角,路飛光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輕輕拂過餘夜霜的嘴角,“别咬,把牙齒松開。”語氣莫名溫柔。
餘夜霜拍開他的手,搶回被奪走的筆,坐下開始寫單詞,嘴角不再咬緊。
路飛光沒再說話,離開之前把要背的單詞表放到了餘夜霜的桌子上。
餘夜霜看着那張單詞表。
騙子。明明說要教他怎麼記單詞的。
晚自習後,回到宿舍。
餘夜霜拿着校服和盆,往洗衣房走。打開門,看到了路飛光,對方顯然是在等他。兩人走到洗衣房,幾個洗衣機都是滿的。有一個停了,但是衣服還在裡邊,沒有人撈出去,附近也沒有放盆。
餘夜霜抱着盆準備在那等。
路飛光沒那麼多耐心,等了五分鐘,轉身回宿舍。他随便拿來個盆,放到地上,把那台洗衣機裡的衣服撈了出來,扔進盆裡。然後示意餘夜霜去洗。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衣服的主人沒有來。
“我給他放盆裡已經夠有禮貌了,公共洗衣機,自己就應該記着時間。要麼放個盆後邊排着的人也能好心幫他撈一下。這種沒盆沒人,把公共用品當自己家一樣的行為,就兩字,缺德。”
路飛光對洗衣機哐哐摁了一通,把餘夜霜懷裡的盆搶過去抱着,對他說,“等筒自潔一下,以後你每次洗之前,記得先自潔一下再放衣服。”
“嗯。謝謝。”這話是為他好的,餘夜霜點點頭,感謝了這份好意。
“這會兒怎麼這麼聽話?”路飛光忍不住逗弄他。
餘夜霜不滿了。
什麼語氣,好像他是個小孩一樣。
路飛光臉上終于有點笑意了,“你先回去吧,這得等好一會呢,我等着就行了,洗好了給你送過去。”
餘夜霜沒動。本來就是他的衣服,别人等着,他自己走了,算什麼事。
“行,那你陪我一起等着。”路飛光樂得餘夜霜陪他。
這話說得真怪,餘夜霜忍不住腹诽。
又過了十幾分鐘,另一個洗衣機都停了,餘夜霜這台都洗到一半了,那個被路飛光撈出去的衣服的主人才大搖大擺走進來,張嘴就是誇張的驚呼,“啊?你們把我衣服呢?”
路飛光正心裡琢磨事兒呢,擰着眉毛,白了那男生一眼,“喊什麼?破衣服還能有人稀罕偷走嗎?”,随腳踢了一下地上的盆,“趕緊拿走,下次再占着洗衣機,我直接給你扔水槽裡,礙事兒。”
路飛光長得高,不耐煩的時候冷着一張臉,氣勢很足,顯得很兇。
那男生再沒說一句話,抱起衣服頭也不回麻溜走了。
餘夜霜在一旁看得驚訝。
平時的路飛光,對不熟的人,基本是保持疏離頗有距離感;對一些說得上話的人,又溫潤像個紳士;在他面前,大多是嘻嘻哈哈的中二和開朗,偶爾才會有一點強勢。像這種對陌生人火氣十足,氣勢外放的情況很少見。
餘夜霜對這種情緒有點抵觸,下意識往旁邊讓了兩步。
路飛光轉頭一個淩厲的眼神把他釘在原地。
外邊的宿舍吵吵鬧鬧,洗衣房裡隻剩洗衣機“嗚嗚”的工作聲。
路飛光朝餘夜霜走近。直到餘夜霜的背抵在了水槽的邊楞上,兩人之間隻剩一拳的距離。
餘夜霜伸出手掌,擋住了路飛光繼續貼近的身體。
“你怕我?”路飛光淡淡開口。
餘夜霜搖搖頭,“不怕。”他不是怕路飛光。
“那你躲什麼?”路飛光眼神晦暗。
餘夜霜被那氣勢逼的偏開了頭,他受不了這種壓迫的感覺。會讓他……讓他……回想起,曾經無數次跪在養父面前挨揍的場景。
餘夜霜手掌向後抓着水槽邊楞,臉色發白,額頭滲出一層細汗,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呼吸聲陡然加重。
路飛光馬上察覺到眼前的人不對勁,立刻側轉身體,一隻手掌撫上餘夜霜的後背,一隻胳膊攬着他發軟的身體,讓人靠進自己懷裡。一邊幫餘夜霜順氣,嘴上還不停說:沒事沒事,跟着我的節奏慢慢呼吸,吸—呼—吸—呼……
等餘夜霜緩過勁,從路飛光的懷裡離開,靠着水槽邊的牆。冰冷的牆壁,讓他的意識瞬間回到此刻的場景,路飛光擔憂的面容還在眼前晃動。
臉色還發着白,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卻突然揚起,餘夜霜笑出了聲。
真奇妙啊。
這副他從前沒在任何人臉上見到過的關心模樣,今天居然在一個,甚至連朋友都不能算的人臉上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