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有繼續往深想去,如若這魔修是林承淵的話,那林承淵和仙道宗之間到底又是怎麼不死不休的滔天大仇。
想到這裡,顧知津心裡顫了顫。
他有些不忍心去探查真相了。
林承淵隐藏住的過往,飽含了太多的殘忍與傷痛。
隻是,沒過一會兒,顧知津就吸了吸鼻子,重新堅強了起來。
他在等着林承淵的回答。
為什麼不聽呢?即便忍不住心疼,過往也已經給林承淵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如若他連愛人的傷痛都不敢直視,他又怎麼能夠和林承淵一起為他報仇雪恨?
“是我,又不是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承淵才輕輕的回他道。
許是過往實在不堪,就連他也醞釀了一會兒,他回握着顧知津的手,給他了一個安慰的笑,示意自己沒事。
這才繼續道:“仙道宗埋了我三百年,真正的我,隻剩下了殘魂執念。”
“這世上又哪裡有那麼多的奇迹發生,我終究是在那問道谷中,屍首消解成了一抔黃土。”
“隻是……當日在問道谷中,你我初遇時,你說我和仙道宗有深仇大恨是對的。”
“他們用我的丹田和靈力,完成了玄天鼎最後一層的煉制。”
“我雖然隻剩下了殘魂,至此和玄天鼎便有了聯系。”
“成也玄天鼎,敗也玄天鼎。”
“因着玄天鼎,這三百年間,我的殘魂不散,靈識未消。”
“可也因玄天鼎。我苦苦掙紮了三百年。”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飄了出來。”
“當時,林家的家主夫人正生下了先天不足的麟兒。”
“孩子的身體,從生來便魂魄有損。出生沒幾日,便是夭折之兆。”
“卻剛好與我這殘魂相互契合。”
“我便入了這小兒的身體從此成了林承淵。”
“林家父母知道我的來曆,卻從未将我視作外人。甚至對我關愛非常。他們真的将我當做他們的兒子。”
“隻是我卻知道,我就是我。”
“殘魂尚在,靈識未消。大仇還在。”
“這麼多年,我從未我一刻都沒忘記被虐殺埋骨之痛。”
“更何況,他們這些年借助玄天鼎當做自己修煉的法器。不知道暗害了多少人。”
“你可知,玄天鼎中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力,都是獻祭無數天驕的靈力所積攢起來的。”
“三百年裡,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提升自己的修為。”
“我有時候就一直在想。玄天鼎讓我最後的殘魂不滅,或許就是為了瓦解他們的這份罪惡。”
“那樣的東西,如若是為了害人,而不是替天行道,那他便就不該存在于這世間。”
“知津……”林承淵動了動喉頭。說出這些已然不易。可是,望着顧知津,他還是有些躊躇。
“今日我告訴你這些事情,是因為我發現,你已經發現這些端倪了。”
“你在絕靈石前,暗自讓夏熠耗用了大量玄天鼎中的靈力。”
“是希望想要借此破壞李青崖在這絕靈谷中的預謀嗎?”
“你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嗎?”聽到這裡顧知津猛地擡頭,頗有些驚訝地望着林承淵道。
他沒有想到,林承淵竟然知道。
隻是剛問出來,他便有些後悔了。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人家的秘境從一開始就是林承淵刻意制造的。
既然如此,那麼,什麼機緣什麼法寶,亦或什麼值得李青崖惦念的東西,不都是他刻意安排的嗎?
顧知津不應該問李青崖想要做什麼?
他應該問的是,林承淵費了這麼大的心裡苦心籌謀,想要在這裡達到什麼目的?
更應該搞清楚,為何,原書中林承淵圖謀的這一切沒有能保住他的命,甚至沒有得逞。
想到這裡顧知津的心裡一懸。他定定地望着林承淵,生怕漏下了什麼關鍵的信息。
好在,林承淵非常信任他。沒有思忖多久,便跟他如實道: “還記得我說的嗎?”
“林家将玄鎏仙尊留在了這裡。”
“自那之後,仙道宗失去的不僅是玄鎏仙尊,還有關于玄天鼎的具體使用方法。”
“李青崖并非玄天鼎的護鼎人,自然也沒有得到玄鎏仙尊的傳承。”
“玄鎏仙尊當年來這裡之前自信滿滿,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回不去。”
“所以玄天鼎的使用方法,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并沒有告訴别人。”
“這讓唯一一個知道内情的李青崖非常焦慮。”
“所以他對玄鎏仙尊失蹤的事情秘而不宣,甚至苦心積慮地想要找尋到玄鎏仙尊的蹤影。”
“這些年我就是依靠這個消息,才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他非常想要知道玄鎏仙尊的下落。哪怕是捕風捉影的一些事情。”
“所以你告訴他玄鎏仙尊失蹤在你這雲衍秘境裡?”
“不止。”林承淵微微一笑。
他不疾不徐地道:“我還‘幫助’他尋回了一部分玄天鼎的具體使用方法。”
“告訴他,若是想要進入玄天鼎的内層,得到足以維持大乘仙尊修為的靈力,需要一個純陰丹田,且純靈體的護鼎人。”
“我還告訴他,屆時需要開啟一個大陣。用以激活玄天鼎。”
“那是……,彌天大陣嗎?”顧知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林承淵第一次将這樣的事情告訴他。
倒是林承淵聽他說出這個名字意外極了。
他揚了揚眉,頗有些意味深長道:“是的。我将它取名為彌天大陣。”
“李青崖以為彌天大陣是用來激活玄天鼎的。”
“其實,彌天大陣是讓玄天鼎自毀的。”
林承淵悠揚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看似平靜又美好。
實則,讓顧知津的心中卷起驚濤駭浪。
竟然是這樣,事實竟然是這樣的。
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怪不得李青崖對夏熠這樣的天驕殷勤如此,又怪不得對林承淵也是忍讓有加。
一切都是為了玄天鼎。
這些年,林承淵圍着李青崖苦心孤詣地籌謀。
他知道若是依靠林家,隻怕永遠也追趕不上已然伫立在仙界頂峰多年的仙道宗的底蘊。
所以他便以玄天鼎為誘餌,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地布下僅僅針對李青崖的陷阱。
他讓李青崖因為玄天鼎對他有所期待,更因為玄天鼎不得不和他合作。
讓他這些年能夠倚靠仙道宗發展起來雲衍閣,再有能力和資本做更多的事情來制衡仙道宗。
不得不說,拉扯了這幾十年,林承淵是非常成功的。
多虧了雲衍閣的存在,仙道宗才能夠一點一點地将自己曾經的腌臜事情暴露在衆人眼前。
讓他有機會和契機,從雲端跌落下去,為這幾百年間枉死的天驕們報仇。
隻是,顧知津突然又擡起頭來,充滿疑問道。
“你是如何做到讓李青崖抱有希望的同時,又一直沒有激活玄天鼎的?”
“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何李青崖能夠忍耐這麼多年,偏偏選擇在這雲衍秘境中決定開啟那個彌天大陣。”
“這非常關鍵。”
“原書中,林承淵就是在開啟彌天大陣之後突然暴斃而亡的。”
“他必須知道出現了什麼差錯和纰漏。”
“因為我需要時間發展自己,因此不能讓李青崖太早拿到所有的關于玄天鼎的傳承。”
“所以雲衍秘境五年開啟一次,而在這幾年中李青崖也确實沒有得到所有的傳承。”
“但是他卻已然知道彌天大陣的存在了。”
“而這一次,他會在這裡找到最後的傳承。”
“而最後傳承中,才有具體的關于開啟彌天大陣的辦法。”
說到這裡,顧知津便會意了。
雲衍秘境是林承淵生造出來的。
旁人以為的五年才能進入一次,林承淵卻能夠随時進入。
這些年中,他苦心籌謀了一個能夠讓玄天鼎自毀的陣法,而這個陣法也提前被他偷偷地放進了雲衍秘境中。
馬上李青崖就會得到他,然後開啟自毀模式。
一切,毫無問題。
到時候,在李青崖的手下,玄天鼎自毀。
沒有了這個鼎。他們這些年經營的實力便宛如鏡花水月,再也留存不了多久。
到時候,仙道宗聲名狼藉,自然不攻自破。
可是……,到底是哪裡疏忽了。
導緻夏熠在關鍵時刻破了彌天大陣,讓這個計劃被破壞了呢?
顧知津皺了皺眉。
如果這一次,夏熠仍舊還會破壞這個彌天大陣。那麼他又該怎麼破局呢?
顧知津一時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裡。他坐在那裡,不斷地在腦中回想着林承淵跟他說的每一個細節。
似乎知道他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
林承淵沒有問,也沒有打擾他,隻靜靜地陪在他的身邊。
很快日薄西山。這裡人迹罕至,待到月亮東攀,四周陷入了一片澄澈的甯靜中。
林承淵望着那靜靜升起的月亮。突然摩挲了一下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顧知津的手心。
他輕喃道:“當日離魂去找你的時候,并未有什麼希望。”
“從仙道宗中逃不出來是我能夠想到的事情。”
“而,進入問道谷,是你唯一的一條可以晚點死的死路。”
“我并不相信你能夠走到那裡。可是在聽說你将趙瓊殺了的那一刻,我又忍不住的想要去看看你。”
“我想看一下,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可能從他們手底下逃脫的人,具體是什麼樣子的。”
“這對我很重要。我并不相信自己能夠大仇得報,我也并不抱有什麼期望。”
“可是人終有一死。這副身體先天不足,魂魄不全,甚至沒有天賦修煉。我活不了多久了。”
“但我想在死前做點什麼。”
“有時候想想那時候的你跟我,是同樣的境地。”
“或許這才是我願意孤注一擲地幫你的理由。”
“可是你給了我太大的驚喜,你知道嗎?知津。”林承淵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一吻。
望着天邊那皎潔的月亮,靜靜感受着那銀輝灑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繼續道:“你告訴我你不想死。你堅信自己能夠報仇,你還将這份月亮送予給我。”
“我……,我很開心。知津。”林承淵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頭望向了顧知津。
他緩緩靠近,那比月光還要皎潔的面容上此刻盡是動容。
原本有如深潭一般凝定如淵的眼裡此刻比星星還要明亮。
他微微低下頭,噙住顧知津的唇瓣,神色動容。
“你讓我亦感受到了活着的美好。”
“活着,活下去。”
“才能夠和你一起,躺在充滿花香的草地上,看着你送給我的那個月亮……”
“我會努力活下來的知津。”林承淵将他抱住,将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脖頸上,靜靜感受着他的心跳。
重複道:“我會努力活下來。和你一起,好好活着。”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顧知津想到了關鍵的所在。
他察覺到了林承淵對他隐瞞的問題。
他沒有動,任由林承淵抱着他。就在那人全身心地抱着他,依在他脖間的時候。他幽幽問道:“你為什麼活不下來?”
“你為什麼需要努力才能夠活下來?”
顧知津深吸口氣。他突然想到了,這個彌天大陣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就在玄天鼎内層裡。
記憶一旦清晰,他就意識到了林承淵的言外之意。
“是因為彌天大陣的開啟,需要一個人站在其中,主持陣法是嗎?”
“而那個人。你讓李青崖一直以為的,就是熟知陣法的你。”
顧知津的聲音清亮無比,在這甯靜的曠野中擲地有聲。
他的話讓林承淵蓦地一僵。
還伏在顧知津脖間的頭,擡起不是,不擡亦不是。
隻是,顧知津卻沒有跟他客氣。
他不解風情極了,頗為粗暴地将人從自己身上拉了起來。
不留情面地逼着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咄咄問道:“回答我,是不是!”
林承淵的臉上閃現出些許的尴尬和無奈。
他現在着實後悔自己說的太多了。
竟然讓顧知津猜到了這最為關鍵的一點。
彌天大陣需要一個人來主持。
必須完成,才有可能毀掉仙道宗高層賴以修煉的東西。
他害怕李青崖在途中察覺到這不是激活的陣法,而是自毀的陣法,自然不會讓李青崖将人選選為夏熠或者他任命的護鼎人。
那麼這個人除了自己就不會有其他人了。
他知道這件事情有風險。但是他自然不會放棄。
為了報仇,為了将玄天鼎毀掉,他已然布置了太久太久了。
縱然現在仙道宗的兩個仙尊都被魔氣掣肘。可魔氣是屬于他的,而他終究會死去。
玄天鼎在手,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将這縷魔氣壓制住,無非是殺害更多的天驕補充靈力罷了。
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換句話說,這已經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即便他會死,他也要讓玄天鼎毀掉。
到時候,仙道宗的兩個天尊包括李青崖,他們的修為勢必會滑落。
即便他那時死了。可仙道宗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情,就算是沒有他,也自然會有人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