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狄蠻兒的劍鋪大門緊閉着。

“狄蠻兒！出來看看是誰回來了？”伍明達在店門外大喊。

門掀開條縫，從裡面露出一雙眼睛，伍明達上去将門縫拉得更大，問：“你們老闆人呢？”

狄念孤正拿着雞毛撣子打掃店鋪，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立刻幾步踏至門前，“哎呀”一聲，拉開門，把伍明達接進來。

彼時狄蠻兒從後屋繞出，用汗巾揩去額上的汗，握住伍明達的手，“田裡剛種下稻子，你也回來了。”

伍明達拍了下她堅實的臂膀，笑道：“我下一次出門，至少要等稻子熟的時候。”

狄念孤放下雞毛撣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聽你娘說過了，你在夔州遇了些事兒，哎，事到如今，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了，人生無常，誰會平順一輩子？你不要再去想已發生的事，眼下最主要的，就是合計合計下一步該怎麼走。”

伍明達點頭認同，她放下荷葉燒雞，說道：“狄大姨，狄蠻兒，我這次從夔州回來，本想着給你們帶些什麼，可是事情接二連三，讓人猝不及防，我走得急，沒給你們帶别的，但有個大寶貝，得請你們好好瞧瞧。”

伍明達瞥了一眼夥計，狄念孤會意，說道：“去蠻兒鑄劍的山洞，洞口那兒光亮，我們能瞧得真切些。”

洞中爐火熄滅，但依然冒散着熱氣，三人隻好搬到洞口。

伍明達打開核桃，将裡面的殘頁遞給狄念孤，随後撿起地上的蒲扇，對臉狂扇。

狄念孤接過伍明達遞給她的殘片，在太陽底下仔細瞧。

“連你娘都沒認出來？”狄念孤問道。

伍明達輕搖蒲扇，“說是什麼《龍泉十三式》的後三式，反正丁雲舒是講得神乎其神，不過上面沒有字兒，看不出個所以然。雖然有些獨門功法怕人知曉，變着花樣讓人看不出找不到，但是這玩意兒是寫在紙上的，我們不敢泡水裡，也不敢用火烤，生怕把它糟蹋壞了。狄大姨，你不僅精通各類刀劍暗器冶煉之法，更有一雙慧眼，見人一面，就能過目不忘，書讀一遍，卻能倒背如流。況且你年輕時闖蕩江湖，見多識廣，我們想你應該認得此物。”

狄念孤道：“《龍泉十三式》後三式，如果是真迹，則遇光變透，遇水發黑，晾幹後，又會恢複原狀。你們看。”

伍明達和狄蠻兒湊近了看去，陽光下，殘頁逐漸變得透明，狄念孤又叫狄蠻兒打了一盅水，将殘頁泡在水中，不一會兒，頁紙開始變黑，伍明達和狄蠻兒皆驚呼出聲。

狄念孤這時撈出殘頁，将其鋪在洞壁上，“就看他幹後，能不能恢複原樣。”

狄念孤繼而說道：“當下入流的有六大門派四大幫派。六大門派分别是西北骊山派、西南峨眉派、漢陰華山派、中南武當派、東北衡山派、東南玉山派。其餘各門派則散落各處，有的或混迹于市井見，有的或隐于深山幽谷中，其中不乏藏龍卧虎之輩，實力都不容小觑。四大幫派，分别是江州丐幫、湘西苗幫、廣州醫幫和夔州天水碧。”

狄念孤緩了緩，問：“明達，你可知夔州天水碧的來頭？”

伍明達老實回答：“天水碧的前身是竹影堂，丁雲舒是竹影堂堂主的義女。”

狄念孤擡頭看了眼壁上的殘頁，依然全黑一片，“你隻了解其中一半。”

伍明達立即追問：“哦？其中還有哪些故事？”

狄念孤盯着地面，“前唐末年，各州府權貴豢養私兵蔚然成風，導緻藩鎮割據，王朝覆滅。本朝建國後，高祖以前朝為鑒，杯釋兵權，小撮府兵改制後留守朔方，這就是竹影堂的前身。先皇在位時，邊将王吉曾請求其納入邊軍，經過多次交涉，竹影堂堂主賀青最終做出讓步，以保留原制為條件，退至夔州，并許諾竹影堂的姊妹弟兄可為邊軍所雇傭。那時竹影堂的主要買賣，還是拿錢替人賣命，但也暗中倒賣一些重要軍政情報。”

“再後來丁雲舒接手竹影堂，逐漸不再接收錢賣命的生意，而是往全國散播眼線，彙集各方消息，有時朝廷還專門差人來買。”

伍明達終于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我之前還疑惑呢，尋思丁雲舒就靠收點兒百姓的三瓜倆棗，能養活偌大一個天水碧？結果倒賣消息才是天水碧财源的重頭。”

狄念孤揭下殘頁，此時黑色已然淡褪，她把殘頁交給伍明達，“生意人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那丁雲舒究竟想要怎樣？為什麼會将這般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她真的相信我麼？”伍明達咋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