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抱、抱歉,我好像,什麼都做不好。”
珀珥“看”見,附着在赫伊身上的烏黑虛影依舊龐大,而他僅拂去一個細微的角落。
一個簡單的安撫都這麼費勁,如果是那爾迦人真正的“母親”,大概能做到更好吧……
如果厄加和赫伊遇見的不是他這個小偷,或許他們也不用忍受痛苦。
珀珥抿唇,有些低落,隻手指緊緊蜷着,甚至顧不上拂去綴在睫毛上的汗珠。
【為什麼道歉?】
【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清朗冷淡的聲線很溫柔,是來自赫伊的聲音,比此前更加清晰有條理,似乎逐漸從怪物褪去,有了“人”的影子。
他開始想起了禮儀與道德。
多一點來自蟲巢之母的安撫,那麼受狂化症折磨的高級那爾迦人就能早點恢複神志。
在赫伊口器聳動的同時,厄加用尾勾蹭了小蟲母滿懷的淺香,心滿意足開始處理獵物——
那是一枚鳥蛋,渾圓生着斑紋,因為尚未孵化而不曾受到輻射影響,是眼下最适合珀珥的食物。
還喘着氣,渾身無力的珀珥靠在赫伊的鉗足内,他揚起那張純真的臉龐,空茫的淺藍色眼瞳中滿是茫然,“真、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您很厲害。】
一場對于小蟲母來說消耗巨大的安撫,讓之前渾渾噩噩、隻知道憑借本能向稚嫩新王讨要“獎賞”的赫伊,恢複了平日的理智與溫柔。
他遠比厄加更先一步恢複“紳士”的身份。
赫伊一面在心中唾棄自己如野獸般貪婪的本性、唾罵自己讓小蟲母受累的自私,又一面通過珀珥的行為言語,下意識地去觀察對方。
不像那爾迦帝國曆史中曾記載着的任何一任蟲巢之母。
這位新生的王稚嫩而單薄,可憐巴巴地像是一隻被無數次抛棄過的幼崽,脆弱且無安全感。
有些膽小、對外界的認知有限、眼盲、孱弱、遲鈍……以及有些排斥“媽媽”這樣的稱呼。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不懂得拒絕。
不懂拒絕——這對于野心勃勃的子嗣們來說,将是最無上的誘惑啊。
赫伊收斂了心裡那些湧動的古怪情緒,理智将他拉扯到了紳士的界限之後,待厄加處理好鳥蛋,便捧着鉗肢内的小蟲母,便于對方進食。
望着揚起腦袋,輕輕扶着厄加的尾勾,接受蛋液投喂的珀珥,回憶近來舉動的赫伊松了口氣——
他慶幸在自己和厄加未曾對新王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行為。
也慶幸是自己和厄加先遇到了媽媽了。
如果是夏蓋那家夥……
赫伊複眼微沉,溢出幾縷危險又悄然淡去。
不用去想那些未曾發生過的情況。
此刻,怪物鉗足内的珀珥正小口吞咽着蛋液。
很奇妙的味道,沒有腥氣,反而有種淡淡的甜。
但因為這枚鳥蛋實在太大了,不得不由厄加敲開一個縫隙,将其捧起,像是飼喂幼鳥一般,顯得畫面古怪又可愛。
小小的人造人站在那裡,雙手撐着鳥蛋,可實際上鳥蛋的重量都被厄加的尾勾承擔着,輕微傾斜,便能叫珀珥喝到滿口的清甜。
才喝了幾口,珀珥便搖搖頭,拍了拍那截卷住鳥蛋的尾勾。
珀珥:“我、我吃飽了。”
厄加歪歪腦袋,他的狂化更嚴重,思維也更偏獸性。
碩大的鳥蛋被他握在爪子中,尾勾盤旋,蹭過了珀珥微鼓的肚子。
皮肉薄薄的,好可愛。
【媽媽小小的。】
【吃得也好少啊……】
【肚子,已經鼓起來了嗎?】
尾勾冰涼,蹭得珀珥輕顫一下。
下一秒卻被赫伊用鉗足擋住了那有些失禮的長尾。
【厄加,不要失禮。】
赫伊将嬌小的珀珥藏了回去,忽然問——
【您不喜歡我們叫您“媽媽”,對嗎?】
珀珥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連手指都蜷着掐在了掌心。
因為他是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