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懷做不了許離的特效藥。

許離的精神狀态越來越差，他并沒有因為江予懷的出現而變好。相反，因為江予懷的出現，許離患得患失，幻聽幻視出現的更加頻繁。

為了能在見到江予懷時穩定情緒，許離也開始更加依賴藥物。

他很聰明，總能把藥量控制在合适的範圍。

多一顆能直接把他送進醫院，少一顆，又達不到該有的藥效。不多不少，既不會出事兒，也能穩住他的情緒，還不會被醫生發現。

盡管私自加藥是大忌，但許離在這些方面，一直很叛逆。

“你好，我想問一下，今天電梯是出什麼故障了嗎？”許離問。

“今天所有電梯進行常規檢修，昨天我們在業主群裡通知了，您沒看到嗎？”

物業接電話的女生态度很和善，許離語氣溫柔起來：“不好意思，我剛搬來，還沒有加業主群，麻煩你拉我一下，謝謝。”

業主群公告裡清楚的寫着，今日十點半至十二點半電梯停運檢修。

許離沉默的看完這段話，心想，隻能怪我倒黴，約了下午一點半的門診，要是等電梯修完再趕過去，肯定遲到。

“二十三樓而已，又不是三十二樓，而且下樓應該比上樓輕松不少。”

說着他認命的走到電梯間，開始無止境的下樓之旅。

老天像是誠心想捉弄他，就連簡單的下樓，也為他開了困難模式。

大概是每一層的樓道都一模一樣，還是盤旋下行，看久了，許離不自覺開始頭暈。

剛開始他還以為是普通的頭暈，直到面前的地面開始變成水面，一張張他熟悉又陌生的臉破水而出，面目猙獰的尖叫着撲向他，許離終于意識到，自己又一次毫無征兆的陷入了幻覺牢籠。

牆體成了空洞的黑色幕布，無數雙手想要掙脫黑布向他襲來，鮮血順着幕布露出，流到地面，把他們的五官全染成了鮮紅色，從水裡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令人窒息的腥臭。

許離卡在兩層中間進退兩難。

他掙紮着想要看清樓梯逃離幻想，可等待他的，是毫無意外的踩空。整個人失去支撐，被地心引力牽引着往下滾，直到滾到下一層平台上才堪堪停住。

膝蓋，手臂都被磨破，臉上也留下了擦傷，火辣辣的疼。

許離管不了那麼多，随手拿出藏在口袋裡的藥，囫囵吞了兩顆。

喉嚨很幹，一開始沒吞下去，藥物卡在舌尖，麻木感瞬間席卷整條舌頭，苦澀的說不出話，直到終于咽下去，這股麻木感還久久難以消散。

醫生皺眉：“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有人打你？”

“沒。”許離摸摸鼻子，一想到剛才的事兒，尴尬的笑了笑，“是我自己下樓的時候踩空了，摔的。”

“下樓怎麼會踩空？”醫生捕捉到信息，申請嚴肅的看着他，“你的幻覺是不是又加重了？”

許離有些煩躁，他不太想面對這件事，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醫生沒說錯。

“有點兒吧。”許離嘴硬反駁，“但是我覺得我自己心情挺好的，沒什麼問題。”

醫生歎了口氣，有些語重心長的說：“到你這樣的程度，已經不隻是心情的問題了。而且你要相信，你的身體會比你的大腦更容易感知到你的情緒。還有，除了喝藥，我建議你配合心理咨詢一起治療，效果更好。”

“嗯。”許離心不在焉的随口應了聲。

“你看看最近有沒有空，來辦住院手續吧。”

他猛地擡起頭，“什……什麼？”

“你現在的情況，要是不想腦神經受損變成廢人，就聽我的趕緊住院吧。”醫生話說得有些重，不過對于許離這樣外表看起來配合，實則内心敏感抗拒的病人，有時候就是需要一定的言語刺激。

出了小重山醫院就是地鐵站口。

可許離遲遲沒進，站在門口連抽了好幾隻煙。

醫生說的話他不是沒考慮過，而且對于他的狀态，沒人比自己更了解。

隻是……許離不想再上網找人陪，太可憐了。

為什麼非得把最難堪的那一面一次又一次的剝離出來任人審視？

至于心理咨詢，許離以前找過。

三年前？還是四年前？他已經記不清了。

許離唯一記得的是價格實在很貴，對于他來說，心理咨詢實在太過奢侈。

并且他防禦感太重，沒辦法對一個陌生人袒露全部心聲，以至于效果不佳。

許離深刻的覺得那次浪費了兩個小時的心理咨詢，還沒有他抽幾根煙來的實在。

他沉默的看着地鐵站一撥又一撥的人出來，走進小重山。

一撥又一撥的人又從小重山離開，進入地鐵站。

他們從哪裡來？

為什麼而來？

他們又會去向哪裡？

在小重山，他們得到自己活下去的答案了嗎？

許離抽完最後一口煙，心想，随便吧，能活就活，活不了也無所謂，反正他的生死太渺小，不重要。

“許離？”

許離轉身的動作愣在原地，他機械的回頭沖來人打招呼。

“江予懷，你怎麼在這兒？”

許離決定先發制人。

“我來談合作。你呢？”江予懷說話時眼神一直緊盯着許離，像獵食的野獸，那目光，感覺要把許離看穿。

“呃，我……我路過。”許離兩眼一閉，毫無負罪感的開始編瞎話。

江予懷不上當。

“你手裡……”